这里面,英国公张懋是最有见识的,与先皇接触颇多,纵使先皇仁厚,在接见臣子时,也是始终保持着威仪,从未有过此等亲近之举。
“赐座!”
朱厚照摇摇头,笑道。
小太监们连忙搬来三把锦凳,得到示意的三人再次谢恩后落座。
与其说是坐,不如说是半蹲,屁股只是略挨着凳面,没有坐实,方便陛下呼唤时起身。
“北征之事,卿等可有想法?”
朱厚照开门见山道。
记忆中。
下月之际,鞑靼吉嚢部,就会再以数万铁骑兵犯固原镇,留给国朝备战的时间已然是不多了。
闻言。
仇钺、张懋顿时低下头去,眼观鼻,鼻观心,以沉默应对。
王守仁瞥了眼将要搭班子的同袍,嘴角微微抽搐,但也知道指望不上了。
数十载蹈光养晦,国朝军队兵强马壮,战斗力毋庸置疑。
但是。
战争拼的不止是战斗力,粮草辎重才是重中之重。
深入大漠,数千里奔袭,数十万人、马不能吃黄沙,不能喝西北风过活。
一日消耗,不下万金!
别以为多。
就以汉朝武帝时期的汉匈大战为例,几场大战下来,不但汉文帝、汉景帝的文景之治积攒的粮仓、铜钱被消耗的一干二净,就连武帝对治下百姓的可持续竭泽而渔所获之财,也消耗的一干二净。
这就是国运之战!
如此庞大的消耗,就是陛下愿意,朝堂上的衮衮诸公怕是也不会愿意。
况且。
自成化十五年后。
国朝再无如此大规模的塞外作战。
时过境迁,塞外的一切,对国朝军队来说都是十分陌生的。
特别是舆图,随着鞑靼内部势力变更,其族人分布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跟着原本的舆图走,不但找不到预想的敌人,还很容易迷路,一旦大军在塞外迷路,面对鞑靼骑兵,等同于引颈自戮。
良久。
“回陛下,钱粮、舆图!”
王守仁缓声吐出两个词汇。
这是亟待解决的事,也是北征之始,否则,就是杀了他们,也没办法北征。
“看看这个,汝可随心取之!”
朱厚照从御案上取来刘瑾账本,抄没刘瑾的家产,并未充入国库,而是进了内帑,可以随意支配。
又让太监取来前身珍藏的地图。
以“武”为谥的皇帝,或许都有个共同点,那就是从小对异族之地充满向往。
所以。
从先皇时,还是太子的朱厚照就在搜集着塞外舆图,东宫无数私银,源源不断的投入其中,年年如此。
如果说,天地下,谁有鞑靼部最详细的地图,不是鞑靼王,而是他朱厚照。
那地图所載的地方,是他日思夜想的地方。
翻开账本,王守仁触目惊心的同时,更被这无数金银感到震撼。
“看最后一页!”
朱厚照提醒道。
王守仁木然翻开最后一页,上千万两黄金,数千万两纹银的总计,震得他头晕目眩。
探头看的仇钺、张懋两人,想到陛下随心取之的圣言,不由得呼吸急促了起来。
塞外舆图取来。
朱厚照命其展开,一个个标注好的地点和方位,无疑是这世间最详尽、最准确的地图。
“臣以项上人头为誓,绝不辜负陛下期望,不破鞑靼终不还!”
王守仁单膝跪地,立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