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中从事秦楷面色涨红,对执金吾任元白眼相向。
眼看几人将要吵起来,别驾从事柳伸拍了拍桌子,皱眉道:“诸位恐怕还不知道,丞相府已经放出风来,要将杜氏清实田亩,收缴私兵,按田追税了。”
堂内闻言,顿时如坐针毡,彻底急了。
执金吾任元更是对杜氏破口大骂,直言其为叛徒。
“此例绝不可开,诸位,比起这个,舍几条命又算得了什么?”
“正是,不用说了,我等四家联手,停工罢市,我与那黄皓交好,想想办法弄一道皇帝旨意撑腰,妥协是不可能妥协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执金吾任元拍案而起,一脚踹飞了面前的案几,气急败坏地离去。
治中从事秦楷也是面色忿忿,本还想缴纳些钱粮将自己那侄儿赎出来,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张玄也面色难堪,起身道:“某这就回去,以蜀郡守名义罢了两江之市。”
“好,在下便以益州府名义刊发公文,裁汰锦官城机杼之家三百户,正好关闭别家名下的蜀锦作坊。”
自从领益州刺史的诸葛瞻殉国后,朝廷混乱便未补缺。
州府诸务都暂由佐官别驾代理,杜祯被杀后,柳伸便成了益州刺史府的实际理事之人。
“那老夫也给工曹批一道修整锦江码头的文书,暂停锦官城商运十日。”
治中从事秦楷也眯眼冷冷道,他也是刺史麾下高级佐官,主众曹文书,居中治事,故名治中。
几人三言两语,各显神通,准备好给刘谌一个下马威。
锦官城商运繁忙,冠绝蜀地,尤其以蜀锦远销吴魏两国而负有盛名。
但凡断绝一日,朝廷收入便会损失巨大。
另一边,执金吾任元风风火火的奔往了奉车都尉黄皓的府邸。
他准备贿赂黄皓一番,让其蛊惑皇帝下一道圣旨为他们站台。
“黄皓,出来!”
任元踹府门而入,将阻拦的下人打翻在地,站在院中暴喝一声。
若不是事急,他才不会登临这阉宦之府。
等了片刻,便见黄皓从房中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
“执金吾如此登门,实在是令寒舍蓬荜生辉。”
“少废话,办个事。”
“何事?”
“十万钱,弄一道圣旨出来。”
任元凑近,压低嗓门厉声道。
黄皓下意识退避几步,嘴角勾了起来,轻轻摇了摇头。
“办不了,陛下身边有侍中张绍盯着呢。”
“二十万钱!”
“可以办,但是要支开秘书令郤正也很费劲。”
任元虎眼一瞪,这狗日的黄皓心是真的黑。
黄皓虽一脸平静,可心里苦啊,二十万够个屁!北地王给他的任务可是三千万!
“给个痛快话,多少能办?”
“这要支开张绍、郤正,还要哄陛下开心,还得孝敬太子,少说也得百万钱,算上咱家的辛苦费,收你二百万钱不过分吧?”
任元听得是眼皮直跳,但是现在能和皇帝说上话的只有黄皓了。
要是有一封圣旨做保,比起家族私兵和要被追缴的税赋,二百万钱算不得什么。
犹豫片刻,任元便咬牙道:“二百万就二百万,一个时辰内,我要见到陛下大赦的圣旨。”
黄皓心思一动,旋即奸笑起来,这帮世族又来这一套。
自丞相诸葛亮仙逝以后,细细一算,三十年间本朝已经前后大赦十二次。
最近的一次便在今夏,闻魏兵来犯,皇帝下旨大赦天下,以凝聚人心。
可实际上,这次大赦是为了什么,黄皓身为近臣最清楚不过。
正是谯党鼓吹降魏,皇帝迫不得已想要挽回人心以求一致对外,大赦不过是对世族兼并土地侵吞朝廷钱粮的默许。
“加急的话,可就不是这个价钱了。”
黄皓幽幽来了一句,任元顿时大怒,上前一把揪住了黄皓的衣领,铁拳高举,冷冷道:“小小阉宦,本将劝你不要得寸进尺。”
“一千万钱,一枚不少。”
“成......交。”
任元将黄皓一把松开,黑着脸迈步离开,一千万钱四家均摊也还能接受。
黄皓冷笑几声,整理好了自己的衣衫,一边遣人知会北地王,一边命下人备了马车前往宫中。
......
丞相府,刘谌正在园池畔摆弄着一柄元戎弩,忽然接到了黄皓密报,不禁开怀大笑。
身边的西乡侯张瑛看的是直摇头,甚至都有点可怜这四家世族。
刘谌顺势举起了弩机,对准远处假山,低眉一叹,装模作样道:“收手吧,阿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