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怎么穿成这样?”
宋时薇打量着面前穿得跟火烧云一样的人,反应数秒,“又去相亲了?”
“是呗。”姚佳佳拖长了尾音,唉声叹气,“我爸的老战友,盛情难却啊。”
宋时薇轻笑了声,打开房门,侧身让身后的人先进。
她跟姚佳佳是大学同学,认识多年,关系一直不错。对方是与她截然相反的社牛性格,脑子和嘴皮子都是一流,最高曾创下个人辩论赛连续三年蝉联的光辉战绩,至今在政法大学的历史上都是无人打破的传奇纪录。
毕业后姚佳佳留在蓉城,做了一名律师,在业界小有名气。这次宋时薇被调回来也是她帮忙找的房子,跟她自己买的那套一个单元。
进门后姚佳佳把包包扔向地毯,四仰八叉瘫在沙发上,歪头扯下来粉色的假发片,长呼一口气。
“热死了今天……哎,你都不知道那个相亲男有多不解风情,回来路上我说天这么热咱们去喝杯饮料吧,你猜他怎么着?他直接把车停了,让我自己下去买……我环顾一周,路边啥也没有你让我买啥啊?然后他把车又往后退了半米,我一看呦呵,你别说,还真有个卖手抓饼的阿姨,她的小吃车上有冰红茶,还是康师傅呢,呵。”
宋时薇从冰箱拿了两瓶水走回客厅,被她这段单口相声逗笑:“你竟然还想跟人家喝饮料?看来今天的人选挺满意?”
姚佳佳撑着胳膊摘下隐形眼镜:“满意谈不上,但他的硬件条件可以,带出去我脸上也有光。”
“是嘛?”宋时薇拧开水,讶异看她一眼,“大律师这评价可不低。”
姚佳佳是出了名的颜控,交往过的男朋友全都是金玉其外。
她把眼镜盒丢回包里,看样子饮料是真没喝成,一口气吨吨灌了半瓶水:“脸和身材确实不错,关键还是个处男。”
宋时薇张了张嘴,咂舌道,“你们都聊得这么深入了?”
“我推断的。”姚佳佳把水放到桌上,有理有据,“介绍人说他高中就进部队了,出来后无缝衔接进了公安,工作很拼,天天加班,才两年就晋升,根本没机会接触异性。”
“回来路上我跟他摊牌了,他说他有喜欢的人。”
“高冷,帅气,身材好,还纯情。”她掰着手指头细数,啧啧感慨,“长成这样竟然还暗恋,真是浪费他这张脸。”
宋时薇捏着瓶子笑笑没说话,身旁人扭过头来煞有其事分析:“这种人会暗恋的人嘛,要么是他高中时的女同学,要么是他部队里的女战友。”
“而且他应该是因为对方才来的蓉城,不然他又不是本地人,离开部队后没道理千里迢迢跑来这里啊。”
私下里宋时薇的性格一向是倾听者,她不喜欢八卦别人,噙着唇淡淡回应:“你好像对他有兴趣?”
“有好感。”
姚佳佳没有否认,倚在沙发上笑眯眯一摆手,“贞洁是男人最好的嫁妆嘛。”
送走姚佳佳后,宋时薇来到厨房准备晚餐。
她厨艺一般,仅限于糊口的程度,因此晚饭跟早餐一样简单,一片面包加几粒水果,正在倒牛奶时,客厅里的手机响了。
她快步走出来,看到屏幕上的名字又停下了动作,手机在手里握了半天才接起来,脸色也不冷不热:“喂?”
窗外的夕阳色泽浓郁,映在屋内人的清冷脸上却显得晦暗不明。
电话那头是道中年女声,态度小心客气:“时薇,明天周末,你休息吧?”
宋时薇垂着睫不说话,对方稍微等待片刻,讪笑一声后又道:“明天中午家里人一起吃饭……呃,你叔叔和姑姑他们也会回来,你要是工作不忙的话也过来吧……你弟弟马上分文理班了,想听听你的意见……”
挂了电话,宋时薇沉着眸许久未语,最后走到厨房,把牛奶放回冰箱,拿出一罐啤酒。
她酒量也不好,平常家里没有这种东西,这瓶还是她搬过来时姚佳佳带着男伴来祝贺她乔迁之喜时剩下的。
掀开拉环后她仰头喝了一口,被呛得龇牙咧嘴,拧着眉确认了日期并没有过保质期,她自嘲晒笑一声,拎着酒走回沙发,打开电视。
前一晚没睡上几个小时,宋时薇原计划今晚泡个澡好好补回来。
她喝得速度很慢,酒精在空旷的胃里挥发却很快。电视里在放些什么她完全没有印象,夜幕还没黑透就如愿不省人事昏睡过去。
梦里的她却很清醒,又回到了她小时候。
她穿着公主裙坐在旋转木马上,爸爸在外面给她拍照,妈妈站在一旁微笑望着他们父女俩。
她心里一急,不顾阻拦跑下木马奔向母亲,可场外原本热闹喧闹的人群突然散尽,巨大的游乐场只剩下她和父亲两个人。
她失望地深深屏息,与面前笑意慈爱的年轻男人静静相视半晌,突然问:“你爱妈妈吗?”
父亲温柔拂着她的头发,微笑回答:“当然。”
她仰起脸质问:“你既然爱她,为什么以后会爱上别人?”
面前人的表情倏然变得模糊,他似乎极力想解释,但她听不清楚也不想听。
她转身用尽全力朝前跑,面目逐渐褪去稚气长成少女,又慢慢蜕变青涩步入成人。
耳边风声呼啸,伴随着歇斯底里的争吵,稚嫩压抑的哭泣,重症病房的仪器,盛夏校园的蝉鸣。
宋时薇昏昏沉沉睁开眼,黑眸泛着迷朦的潮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