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恐惧,辛茯从来没有想象过。
即便是幻景中种种血腥可怖的情形,都没有令她十分的畏惧。然而眼下,耳边轻风细细夜虫咛咛,她却什么都看不到。
她试着伸手去触碰四周,枝叶犹在,一些细小的尖刺扎在指间生痛。
这应该是幻觉,这不可能是真的。
辛茯尝试用呼吸法,令自己平静下来。一旦平静下来,周围的一切听得更加清楚。
然而不远处虞幕和林长思那里再没有任何交谈,甚至没有任何动静。或许是梦魇,她这么安慰自己,继续深呼吸。
这梦有点长,长到她开始慌乱,她压低声音,“滚滚?驺什么?虞虞?小乌龟……”
没有任何的应答。
她回忆了一下方才坐着的地方,是很高的一处枝丫,跳是没法跳的。剩下唯一的方法似乎就是向虞幕求救了。不过这样岂不是明明白白告诉他,自己躲在这里偷看?她虽然脸皮不算薄,这种事情还是要考虑考虑。
听见头顶沙沙的声音,渐渐有水滴落在头顶,辛茯忍不住就想骂人了。怎么偏偏这个时候下雨?
雨越下越大,等她的衣服湿了大半,辛茯觉得脸皮这个东西要不要也无所谓了。
当下清了清嗓子,“虞幕!那个……帮个忙呗!”
厢房那个方向传来他懒洋洋的声音,“比我预想的早喊了半个时辰……”
辛茯的火腾腾地就起来了,“你一直知道我在这儿?一直坐那儿看热闹?!”
“不然呢?夜凉如水新雨初落,檐下最是赏景的好地方。”
一旁的风铃很配合地叮咚了几声,清凌凌颇应景。
“长思!长思帮我个忙……”她打算直接忽略他。
“她离开了,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俩。”虞幕喝了一口茶,抬眼重新望向枝丫间坐着的那个女子。
明明心里被极大的恐惧困扰着,她的面上仍是一片风轻云淡,只有眉间微微的轻蹙泄露着她的不安。她的衣衫都湿了,头发亦是,几缕黏在面颊上,好像那时候的样子。
编驹山最酷寒的一隅,她便是这样熬过来的。即使在最困顿最绝望的时候,她执拗的坚强永远让她的脸上保持着这样的神情。最多,也只是眉心里的微蹙。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抬手将黏在面颊上的发拨开,语调平静,“虞幕医生,我的眼睛好像出了些问题,你……能不能帮忙看看?”
虞幕手里的茶盏顿了顿,这是她第一次开口求自己。纵然当初在最艰难的处境里,她都没有这么求过他。他曾经颇期待看到她恳求自己的样子,然而她当真开口求他帮忙的时候,他却觉得有些莫名的恼意。
“你不下来我怎么看?”他看着她悬在半空的脚晃了晃。
“我下不来。”她老老实实回答。
雨下得很大,还好树枝茂盛,挡去了大半。不过她的身上也已经淋湿了,风过的时候,还是很冷的。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虞幕那里再没有动静,辛茯心里将他问候了几遍。这种高度的确不至于把小命送掉,求也求过了,再求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她一咬牙纵身一跳。
身体和地面结结实实地碰撞,让她最先着地的右腿剧烈疼痛起来,地面湿滑泥泞,她却痛得根本动弹不得。好在一直死死咬着嘴唇,没发出痛呼,偏不让那个榆木疙瘩看笑话……
四下里还是一片黑暗,她试着爬起来,疼痛让她立时一身冷汗,她开始后悔刚才一时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