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茯被瞪得莫名，低头望去，腕间摇摇晃晃的，是方才阿影的那条链子。刚才匆匆忙忙之间，辛茯将那链子绕在了手腕上。此刻脱了黑袍，那链子刚好露了出来。

辛茯这才注意到这撑船之人个头其实并不算高，此刻到了面前，也不过比自己高了大半个脑袋。而那眼神，困惑痛苦不忍眷恋……实在是十分复杂。

她的心中一慢，这是阿影的链子。在她认识的那些人里，对阿影有些心思的只有一个。

“桠羽？！”辛茯几乎脱口而出。

那人浑身一震，踉跄后退了两步，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垂在身侧。

辛茯再不迟疑，上前揭开了他的面罩，“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上一回见到他，还是在逃出阊阖之境的时候。

“你看见阿棠和纯儿了么？她们应该已经跟着东极的人走了，你为什么还在这里？”辛茯满腹疑问。

桠羽的脸上几近扭曲，似乎在苦苦挣扎着。

“是那个什么紫楠结梦？巫女也对你施了术？”辛茯只能想到这个可能。

想到之前阿影对编驹山鸟鸣声的反应，辛茯脑中灵光一现，将腕间链子取下，放在桠羽的手中。

果然见他眸中迷茫困顿之色褪去了许多，“我一路寻到这里……发现阿影她成了巫女……她们逼着她亲手将我结入梦境之中……还锁了生契……”

“生什么气？”辛茯一头雾水？

“我与她从此便是生死一线……只有我活着，做这舟人，她才可继续活下去……而她只有继续做巫女，我才能活着……”

他大爷的……辛茯实在没忍住。

听到这里，她也想明白了一件事。眼下的境地，若让桠羽送自己下山，便是违背了巫女的命令。桠羽就会被杀，也顺便连累了阿影……

思及此处，辛茯一把抢回那链子，“送我上去，快点！”

那乌喙原本看出一丝生机，正自欣喜。听着辛茯这句话，又一头栽倒在船舷上。

桠羽努力保持着最后的清明，“若你能出去……替我照顾阿棠……”

辛茯郑重地点头，“放心，你们也好好的，一定可以一起离开的。”

身后的灯笼暗了暗，桠羽退回了船头，船篙轻点，水面载着舟子，又开始缓缓上升。

辛茯心中苦笑，自己的遭遇大起大落如此，也是很服气了。

眼看着头顶火把的光亮越来越强，已经可以看得清岸上巫女气势汹汹的身影。站在萦尘身边的，是雅儿的小小身影……

船身没有预兆地晃了晃。

起先辛茯以为是桠羽情绪尚不稳定，船撑得不是很稳。之后那船又晃了几晃，她几乎已经站立不定。抬眼看向桠羽，他也是扶了船舷才勉强站住。

辛茯原本一直尽力将视线放在船底以外的地方，此番也只能咬牙看过去。

透过船底看那河水，仍是原先的模样，只是激荡得比以前厉害了些。里头飘飘渺渺的莹光，此刻也有些纷乱的感觉，似是受了什么的惊扰。水草摇摆得十分张惶的样子，那些不知名的水中生物纷纷避让着什么。

辛茯看得头皮发麻间，只看到一个黑影急速向着船底而来，还没看清楚就见一个巨浪自那船边翻上来……

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