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三日后,云蘅身子痊愈,便跟着卿娘去给老夫人请安。
父亲云洛成作为当朝左相,平日在朝时候为多,云蘅能见到他的机会并不多。
这偌大的云府最有威望的人当属云老夫人了,但她已多年不管事务,整日参经拜佛!
前世这位老夫人似乎并不喜多管闲事,云蘅即使请安也常常心不在焉走个过场,反而和杨氏走得很近!
穿过抄手游廊,步过莲园,便是云老夫人的向云轩。
卿娘引着云蘅亦步亦趋地走近前厅,刚进去便听见一阵阵欢声笑语。
云蘅微微抬头便见到,杨氏和卢娘并几个姊妹已经承欢于膝下了。
呵,都是些故人啊!
卿娘每次到这里总有些怯怯的,赶紧福了福身子,低声说道,“妾带三小姐给老夫人请安,给夫人请安。”
老夫人捧着茶盅不在意地说,“起吧。”
说着淡淡地瞥了一眼站在卿娘身后的云蘅,只这一眼云老夫人似愣了一下,“蘅娘走近些,听说你不小心落了水染了风寒,可大好了?”
云蘅乖巧地走近福了福身子,正要回话,却被云兰蓉抢了先,却听她娇嗔着说,“老夫人,你可不知道啊,三妹妹大秋天的下水想去摘莲子吃,蓉儿想拦着,结果差一点也被带进水里去了呢?”
前世云兰蓉如是讥嘲时,自己满脸通红,嗫嗫喏喏不知如何分辩,徒惹一场笑话,更落下贪嘴好吃的恶名!
如今——
云蘅冷冷一笑,“二姐说的是呢!阿蘅力气是大了些,不过谁能想到,二姐有十几个随身小厮护着,还能险些被阿蘅带进水中,未免太过体弱了一些!”
云老夫人闻言,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一个是带着十来个小厮的嫡女,一个是孤零零的庶女,她们之间会发生什么事,大家心里都和明镜似的。
这时云蘅故意转过身子,一步步走近云兰蓉,在旁人不注意时,故意一脸不屑地说道:“二姐啊,并非阿蘅多言,本朝尚武,连武英公主都在阆苑学习武德,咱们相府的女儿就算不能征战沙场,也不可如此孱弱,失了父亲颜面不是?”
“臭丫头!”云兰蓉是个暴脾气,眼看就要冲上前来,“你说谁弱——”
“住口!”杨氏拍着桌子站了起来,一双眼睛却落在云蘅身上,“姊妹之间玩耍打闹也要有个度,在老夫人面前也敢造次?”
玩耍打闹?杨氏真有四两拨千斤的好本事。
杨氏暗地里使了个颜色,让旁边的嬷嬷将云兰蓉拉了回去,自己却走到云蘅跟前,执起她的手柔声道,“蘅娘啊,你们几个也不小了,不能再如孩童一般,若是想吃莲蓬便和母亲说,可不能再做这等危险的事了,若是害了病找谁说去?母亲也心疼啊!”
云蘅直直地看着杨氏的脸,不由想到,为何前世没有看透这副笑里藏刀的嘴脸?
杨氏脸上挂笑,态度和蔼,却说出诛心之词——她是想坐实了自己“好吃”的名头吗?
好!很好!
那么,她就去采一回莲子又如何?
云蘅红了眼,向云老夫人福了福身子,有些哽咽地说,“母亲说的对,阿蘅是鲁莽了,只不过阿蘅下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
说到这里,她故作扭捏,似不好意思地低声道,“是为了……祖母……”
老夫人放下茶盅,疑惑地问,“此话怎讲?”
云蘅缓缓道来,“那日钱太医来为祖母诊病说是阴虚阳亢五心燥热,却不好用药物诊治恐伤及根本只能好好调养,阿蘅闻之心忧,于是读遍医书又向民间的一些杏林圣手请教,这才得了一个方子名唤芙梨膏,此膏实为甘美茶点却有祛风降火调节阴虚之功效。
而这芙梨膏最首要的食材便是这荷叶莲子,阿蘅便想亲手制来方显孝心,故而才会亲自下水去捞……哪曾想到……哎,是阿蘅愚笨,冲撞了二姐,也白地叫祖母担心了。”
云老夫人有些动容,将云蘅招了过来,“原来如此!我儿一片孝心祖母省得了,不过,这般危险怎么不叫府中下人去做?”
云蘅默默地垂下头,竟不再言语。有时候不说话就是最有力的控诉!
云老夫人哪里不明白这大宅中的各种龃龉,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又转头对杨氏道,“静淑,回头你叫钱管事拨两个护院送去清芜居。”
老夫人虽不管事,但向来说一不二,在府里极有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