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云头晕眼花地被扔到主厅中,站了半响才从耳鸣的状态中缓了过来。屋中家主端商夏不发一言,端龙葵则依然低眉垂目,神色如常。见他身形微晃,抬手握住他手腕,一道灵力顺着桡骨送到全身,总算平息了那口几乎扑到胸口的浊气。天知道小云刚刚是多辛苦才没在众人面前吐出来。
他气一顺,便立刻将所观所闻一股脑报了出来,待说到紫宴似乎被阵法所引,有失神之状时,一个青色身影从厅外飘了进来。
“快把我的封印解了。”她静静看着端商夏,说出这么一句话。
端商夏与她对视,“时间还没到。”
“时间已经到了。有人已经提前动了主意,难道你没感觉吗?”她语气平淡,但质问之意无疑。
端商夏微眯眼,“师傅之命,不得不遵。”
青鳞“哦”了一声,“你以为你师傅能困住我?”
端商夏道:“不敢。当年族长屈膝在我府中住下,那是族长与我府之间的缘份。但是既然当年定下了约定,便没有不遵守的道理。”
青鳞突然笑了,一改之前冷漠的模样,“你不要后悔才好。”
只见她慢慢将荷叶伞放在地下。动作轻柔地将自己的腰带解下。她那腰带原来有两条,一红一绿。她将绿色那条解在手中,轻轻扯动,小云便觉得天地间似乎都为之轻呤一声。当下便失了神。
青鳞朝他笑了笑,“安睡吧。”小云最后一眼便是青鳞额间水滴发光,之后就脑袋一歪,趴在一头胖鱼身上,没了知觉。
那胖鱼没有脚,只尾巴在地上轻点,立刻带着小云失了踪迹。
屋中不知何时多了三个身影。分别是端柏仁,端袁枚,端霜衣。这三人隐在黑暗中。待周围又现修罗场,才与端商夏四人各执一方,身形放大了无数倍。
诸多妖魔在血红的空气中咆哮,在暗红的大地上撕咬。四人巨大的身影立在四方,恍若神明。
在那中间,则站着一个小小的,柔弱的青鳞。
她低头看向伞尖,喃喃道:“花开花落终有时。”
霎时,遍地荷花开。原地,再无青鳞。
而在另一处,亦是花踪遍地,梦幻如斯。
紫宴如木偶般,此时已行到贯众山巅。原本被兽潮践踏过后的满目疮痍,早被遍地血莲代替,无根自起,无风自动,异香扑鼻。
莲池中央,一朵极细长的叶柄亭亭玉立。上端的叶子向内微卷,周围的荷叶荷花均缓缓摇荡,唯它纹丝不动。
紫宴站在叶下,呆呆抬头看。
上面好漂亮一个玉似的娃娃,伸手朝他笑,“啊巴啊巴,抱抱我!抱抱我!”
紫宴便也伸出手去,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来,只是眼神空洞无物。那娃娃见他伸手,洒下极尖的一长串笑,两手笔直伸着,便从叶端上往下跳!
紫宴亦抬手去接,两人即将接触的那一刻,天空忽然一声巨响,那响声中混着怒吼:“胡闹!”
这一声吼将那娃娃震飞了出去,也将一副血莲池图毁得一干二净。
紫宴的心神在图碎的那一瞬间便回复清明。他的耳边似乎听到了万兽的狂欢,又似乎什么也听不见。
他的眼神仍有片刻的茫然,接着便转为冰冷。方才自己居然失了心神!那个娃娃到底是什么来头,居然能在兽潮中绘出这样一副真得不能再真的幻想。而那吼声的主人又是何方神圣,居然能如此轻易就将那娃娃镇压。
最可怕的是,自己是无意间步入幻阵,还是对方有意为之?
自当年被展观元掳去关在渺水河畔,紫宴就明白,这修仙界另有一股庞大的势力,做的与修仙完全不同的事。那方才那两位,又是哪一路的?
紫宴立在原地,急忙用灵力检察了自己周身,没察觉有异常之处,方放下心来。方才自己迷糊之时的记忆尚在。只记得群妖也是一路被摄受过来,怎地身边如此空寂?
他这一看,却看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那是一根通体乌黑,笔直如尺的一根木条。紫宴细细查看,发现这原来就是方才那娃娃立着的那叶柄。他能分辨出来只因那木条上端还连着一片枯萎的残叶,一碰即碎。
紫宴想不明白为何方才通体散发血红光泽的荷叶茎会变成这样一根干巴巴的乌木,一道灵力打过去,发现这木头没有丝毫反应。
他想着把这个东西带回去,也算是一个物证,便欲将它收进乾坤袋中。可是他随手一挥,灵力伸入乌木下方土地,却没动它分毫。
紫宴以为自己现在灵力恢复不够,便又加大了力度,如此连加了两次灵力,那细长木条依然纹丝不动。他不由得对这木条刮目相看。想了想,裹了团灵力在掌心周围,开始直接拨。
说也奇怪,他的手刚触到木条,那木条便动了动,只是并不是他使动的,而是地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紫宴飞身后退,看着木条下方的黄土一拱一拱。他能感觉到,那东西越来越近,即将破土而出。
在土堆破裂的前一刻,紫宴便给自己上了两层的灵力环,然而下一刻他却哑然失笑。只见一团毛绒绒的白球,将木条顶在头上,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就像被泡在水里即将憋死的鱼那样。
察觉这白球身上灵力十分低微,且没什么异象,紫宴便继续旁观那个白球的动静。
只见那白球喘完气后,抬头望了望天,又望了望四周,方将眼神定在紫宴身上。
紫宴这时才看见那白球浓密的白毛下居然隐隐约约有两个黑点,想来就是它的眼睛了。又见它从土中钻出来,依然能保持毛色雪白,心里突然有个想法。
他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块散碎灵石,朝那只白球晃了晃。只见那白球果然顶着那木条朝自己移动了下。
紫宴干脆地将灵石丢到它面前不远,那白球呼哧呼哧地就蹬着小短腿跑了过去。远远看去,真像一个球在挪动,只是头上那根笔直的木条奇怪了些。
紫宴便如此一颗接一颗地丢着,到离自己只有三步远,那白球便吐着粉色舌头,两只前爪上抬,求食了。
紫宴看着这不过及膝高的白球,脸上有了几分笑意。他将那白球头上的木条用力一拨,那白球似丢掉万千重负一般,欢快得直蹦,绕着他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