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沉默不语,但那檐下“滴答”的雨声在此刻却显得格外的清晰,一声声宛如钟鸣入耳。
每响一声,老张握着屠刀的手便紧了一分。
那本来苍白的皮肉也随之变得铁青,筋骨毕露!
“吧嗒”一声。
那枚青黄色的铜钱转势渐缓,终是跌在了肉案之。
正此时,一抹光华自老张的袖间急窜而出,快若闪电,直刺那年轻人的咽喉!
袖中剑。
剑光亮起,也照亮了斗笠下年轻人那双阴冷的眸子。
“快剑张全。”
剑光又快又急,眼见着就要带走那年轻人的性命了,可此刻老张却没有丝毫的喜悦。
一是因为年轻人叫出了他的本名!
二,是因为那年轻人单足一点便腾空而起,翻身落在了肉铺之外的雨幕中。
张全单手在肉案一撑,满身肥肉的圆润身子此刻竟是异常轻巧地越过了肉案,像是一个弹起肉球那样一蹦一跳,瞬间便追了去。
剑光幽冷!
张全眼神狰狞,森然厉笑:“已经很久没有人提起过这个名字了。”
“以后也不会有了。”年轻人抬起右手搭在了剑柄,目光冰冷,宛如在看一个死人。
“轰隆!”一声惊雷。
电光之下,一道青色的剑光瞬间亮起,像是要与那电光一争高下!
一把屠刀飞出,一柄短剑随之而来!
张全厉声道:“死!”
年轻人身形一闪,左手中的剑鞘往前一送,竟是将那如闪电般的夺命快剑收了进去。
刹那之间,交错而过。
“噌”的一声,年轻人手中的长剑已经归鞘。
张全手中拎着他那柄失而复得的短剑,踉跄两步才站稳了身形。
他双目圆睁,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些什么,可终究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因为在他张嘴的时候,一团血水涌了出来。
像是一朵猩红的花在雨中绽放,瞬间染遍了他的半个脸颊,身形也随之一垮,轰然倒地。
“咳咳!”年轻人咳嗽了两声,缓缓消失在雨幕之中。
“锡山三十八贼,快剑张全,伏诛!”
……
老庙。
年久失修,陈旧破落的庙中还没燃尽的柴火闪烁着最后的余温,照亮了旁边的老乞丐和不知名的神像。
庙内的温暖让人有些不愿动弹。
老乞丐拨弄着火堆,丝毫没有在意那道从雨幕中冲进来的身形。
来人一屁股坐下,拿起火堆旁早已炙烤多时的野兔大口的撕咬着,随后细嚼慢咽,像是朝圣一般的态度对待面前的食物。
如此慢条斯理,此刻的他不像是一个刀光剑影中来去的杀手,反而有些像是那些在高阁之中阔论交谈的读书人。
老乞丐看了一眼来人腰间的殷红,微微皱眉:“你受伤了?”
年轻人点了点头:“他手中除了那把快剑,还有一柄屠刀。”
方才雨中短兵相接的一战,他只拦住了那柄短剑,没有拦住对方的剔骨刀。
虽然受伤了,但对方死了,而他还活着。
这样的买卖,怎么算都是稳赚不赔的事情。
老乞丐点了点头:“做干净了?”
“自然。”年轻人继续吃着烤兔:“你教我的斩草除根,自然是一家人都送走了。”
说着,他忽然皱眉:“不过当时好像有人看见了。”
他想起来了,自己动手的时候,街道斜对面的那家酒肆之中,似乎有一个年轻人正坐在窗边饮酒。
老乞丐愣了一下,知道是对方说的是哪一家酒肆之后,他微微摇头:“无妨,休息一下吧,等雨停了我们就走。”
年轻人点了点头,继续吃着手中的烤兔。
望着庙外的雨幕,老乞丐双眼朦胧,怔怔出神。
……
阴沉沉的天空下,一匹白马从官道缓缓行来。
马背坐着一个俊逸的年轻人,剑眉星目,面如刀削,苍白的脸色竟有几分病态的阴柔美。
长发披散着,只是在脑后用一根红色的丝线随意地扎了一下,肩头还扛着一杆银白色的长枪,枪身红缨处挂着一个素黄的酒葫芦。
看着眼前三丈高的城门,年轻人笑了笑,轻夹马腹。
昨夜的雨水落得很大,但富庶的宣城并没有出现太多的积水。
很明显,这座城池的排水做得不错。
白马走得并不快,马背的年轻人闭着眼睛,鼻翼轻翕。
包子、牛肉、五香、红烧、胭脂、花粉……
耳畔叫卖吆喝声声不绝,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各样的气味,但他还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味道。
忽然,一抹清澈的酒香传入脑海。
年轻人停了下来,抬头看去,是四个大字。
东方酒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