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城的金花大道,即便是在整个东南道那都是大有名气的。
无他,只因为金花大道的尽头,是金花坊李家的府邸。
微微的寒意随着一场阴柔细腻的雨悄然降落在了这座精致的城池之中,泥土的芬芳随着细雨不断的敲打逐渐在这座城池弥漫开来,水汽氤氲而。
此刻的宣城像是变成了一个美丽而慵懒的女子,让人只望一眼,便能醉心其中。
但是这样的天气,不应该喝酒,更不应该独饮。
微凉微寒的秋意,最是能于不知不觉间伤人身子。
一处广阔的院落之中,楼阁厅内的男子却一杯一杯地喝着酒。
他靠着柱子斜躺在凌空的栏杆,举起酒杯对着那凄绵的雨水幽幽地说道:“这样的天气,如果去风花池边,会看到细雨朦胧的池水,令人恍若之间有身临仙境的感觉。”
“而若在凤凰街行走,一定会有撑着油纸伞的曼妙姑娘从身边走过,街道两边的亭楼之中,还会有穿着艳丽、打扮妖娆的女子朝你丢下红色的手绢试图招揽你楼,也会有若有若无的琴声、宛转悠扬的曲调从那些半开半掩的高阁之传来。”
“这,便是我少年时最爱的宣城啊。”
“公子……”一声低唤从身后传出。
这人穿着一身军甲,左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之,看起来,像是一个时刻保持着戒备的军人。
而那个被他唤作“公子”的年轻人,则是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长袍松松垮垮的,像是一位刚刚沐浴起身的贵人。
身后的那声呼唤似乎惊扰了年轻人怀念过往的那颗心,他身子一歪,就那么跌了下来,可却是稳稳当当地坐在了地。
他就那么斜坐在那里,而在他的面前,则是有一张早就摆好的小桌。
桌子面摆着一壶酒,还有两个早已斟满的酒杯。
但此刻却只有他一个人独自饮酒,那不慌不忙的作态,似乎本该出现在对面的人还在赶来这里的路。
但是他清楚,那个人,怕是永远都不会来了。
“兄长啊,还是没能见你最后一面。”
那人将手中空空如也的酒杯往桌一放,提起酒壶便倒了一杯。
他头一仰,杯中的酒便被一饮而尽,而那酒杯,却被他用力地扣在了小桌。
“枉我李凌云被称为狂人,有凌云之相,可如今兄长惨死,我一来见不到兄长尸身,二不能杀敌雪恨,只能在这里独自醉饮……”
“李苏,你说我这是不是笑话,真是一个笑话啊……”
李苏叹了一口气,正想开口安慰,可忽然一股没由来的寒气从他背后升起。
这股寒气不但让人心头一惊,即便是空气仿佛都在这一瞬间凝固了,而周围的环境也一下子变得安静了起来。
直到有一声清脆响起。
滴,滴,滴……
像是那忽然大了些许的雨滴敲打着在油纸伞的声音,就这么在空旷的后院中突然响起。
李苏大惊,顿时拔出了手中的剑,身形一闪便落到了地,望着来人。
那是个穿着一袭黑色长袍的男人,他突然就出现在了那里。
庭院的门并没有打开,李苏也没有听到任何人翻墙落地的声音,可那个男人就像是鬼魅一般的凭空出现在了庭院之中。
纸伞挡住了的脸,李苏看不清来人的神色。
男人慢慢地朝着这边走来,每一步落下都很轻,像是踩在庭院石板的积水之,别说声音了,就是连半点水花都没有溅起。
只有雨水敲打着伞面的声音,即便是在雨中,都是那么的清晰可闻。
男人一步一步的终于是走近了。
李凌云在阁楼之,像是丝毫没有察觉一般,他举起了酒杯轻轻啜了一口。
李苏忍不住了,他往前冲了三步,一闪身便来到了男人身前。
而这时,男人的脸也终于是在油纸伞下显露了出来。
那是一张白得几乎没有血色的脸,看不清楚具体的年纪,但能看得出,对方的眼神很淡,表情也是淡淡的。
【年轻,但绝对是老江湖!】
李苏心中闪过一个想法,可下一瞬,他便感觉对面的男人像是忽然变成了一把锋利的剑。
目光落在他身,竟让他不自觉的汗毛战栗!
但也只是这一个瞬间。
下一瞬,男人突然冲着李苏微微点头,浅浅地笑了一下。
于是李苏身那种致命的压迫感便消失了,此刻他便感觉对面的人又像是一个儒雅温和的贵族公子一般。
李苏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他突然有些惊恐。
“站住!”一声怒吼,李苏挥剑指着男人。
奇怪的是,这个忽然出现的神秘男人明明武功很高,却很听话地站在了离阁楼大门三丈之遥的地方。
他抬头微微笑着,目光穿过李苏,仿佛能看透阁楼阳台的木板,静静地看着坐在那里慢慢饮酒的李凌云。
雨越下越大,用力地敲打着男人手中的那把竹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