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他远没有看上去那么乐观。
其实,相比黑狐阿虎与洞里其他小妖,袁通更加了解枯松坡,不仅因为他曾不止一次去过,还在那吃过亏,因此印象格外深刻。
黑狐打听到的消息基本属实,枯松坡确是一处阴邪横行之地。
具体还要追溯到百年前。
当时枯松坡还不叫这个名字,与白虎岭其余山头一样,也是绿荫环绕,树木葳蕤。
忽然有天,风雷起怒,一道电光从天而降,恰好劈在山顶,引发了一场灾难般的山火。
大火烧了整整七个日夜,将所见之物尽数付之一炬,烧成灰灰,焚烧产生的浓烟更是积年不散。
从那之后,枯松坡上土地焦黑,寸草不生,只余一地残骸,其中有树有兽,亦有妖。
再往后几十年,一旦有生灵踏足其间,十有八九再也走不出来,埋尸于此,常年累月,坡前已白骨累累。
昨夜惨死的章老三等妖,便被弃尸于此…
死的多了,各种鬼魅也就纷纷冒头。
除了专爱吸食阳精的小鬼儿,还有白凶黑凶出没,行僵骨妖等更是常见。
袁通刚来到白骨洞时,妖生地不熟,有此晚上巡山迷路,晕头转向误闯枯松坡,就倒霉撞上一具正在啃食野兽脑髓的跳尸,被追了一路,好不容易才将之甩开。
回想起当时情景,袁通至今犹觉动魄惊心。
相较无形无质的阴魂饿鬼,他更讨厌碰上行进如风的僵尸骨魔。
前者畏惧阳光,闻到妖气多半不会招惹,后者非但身硬似铁、刀枪不入,而且百无禁忌,嗅到活物便像见血的鲨鱼,不死不休,格外难缠。
老豺将他们发派到这个么鬼地方,还禁止换班,显然是不想他们能活着回来!
虽有阿虎护法、至阳灵草赭阳果傍身,一想到枯松坡的险恶境地,袁通还是有点慌,难免患得患失。
别看他刚才在黑狐面前表现得很乐观,其实心里根本没底。
袁通也拿不准唐僧师徒究竟何时能来,鬼知道他们要在枯松坡驻守多久!
唉…诶?
反正也没人监视,若是我们不进入枯松坡,只在坡外驻守,是不是就能免于置身险地了?
袁通目光闪烁,念头转动。
。。。
“你们三個,动作快点!别磨磨唧唧的,敢慢一步,仔细老爷手里的棒子!”
崇山峻岭间,一只身材枯瘦的黑驴精手握一条粗大的狼牙棒,在后吆五喝六,唾沫星子横飞,不时恐吓似的挥舞两下,态度跋扈,只是看上去多少有些色厉内荏。
袁通三兄弟在前面不紧不慢地走着,神色阴郁,对身后喋喋不休的驴精视若罔闻。
身旁,黑狐低着头不情愿地蹭挪,嘴唇嗡动,小声嘟囔着什么。
袁通凑近,方才听清:
“狗屌驴肏的老贱货,去就去,还派个死长耳跟着,一路上唧唧歪歪,真想邦邦两拳捶他个嘴斜鼻子歪…”
原来是在亲切的问候。
袁通哑然失笑,又偏头看了看另一头的阿虎,只见这大块头也垂着脑袋,表情郁闷,始终一言不发,目光竟隐隐透出一丝壮烈。
这位更是重量级,怎么搞得跟奔赴刑场似的?
不过确实挺闹心的。
原以为可以耍个心眼,只在枯松坡外围,不用进去,如今看来,这计划是要泡汤了…
看了眼身后叫嚣不断的长耳黑驴精,袁通默默叹气。
行不多时,前方松柏渐渐稀疏,脚下的土地也变得乌黑。
远远地,便见一座赤裸裸的山头立在东头,不高不矮,四周笼着朦胧的薄雾,瞧不真切。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焦臭气味。
“就到了就到了,都走快点!再往前不远就是枯松坡!”
黑驴精显得格外兴奋,捏着破锣嗓子尖叫道。
袁通懒得理他,跳上旁边土丘,手搭凉棚,极目远眺,但见前方黑黝黝一片,与周遭翠绿形成鲜明对比。
形象来看,就好比一个烤焦的红薯,斜插在脏兮兮的泥淖中,四下尽是坑坑洼洼的枯树洞。
“那就是传说中的枯松坡么…”
黑狐喃喃道。
袁通皱了皱眉没说话,过往糟糕的经历画面一帧帧在脑海涌现。
“走吧。”
半个时辰后。
枯松坡边界。
“好了,到地界了,你们好好放哨,右先锋大人每天都会派洞中兄弟来巡视查岗,敢偷懒就把头剁掉!我先走了!”
黑驴精精准地站在焦黑与土黄的分界线,匆匆撂下一句便撒丫逃开,仿佛多停留一秒都会染上不幸。
身影眨眼消失不见,只留下一道烟尘。
“这死长耳,溜的倒是快!”
黑狐恨恨骂了句,接着扭头看向袁通。
“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阿虎目光也放在袁通脸上,都把他当成了主心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