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您不可以赶君小姐走!”宋兰舟抢步进来,“咳咳!咳咳!”
他跪倒下来,“娘,昨日儿子说过的话您还要再听一遍吗?如果娘想要听,儿子不介意重来一遍!”说罢直接用头叩地。
地上有刚才茶盏碎裂的瓷片!
方氏惊呼,急忙伸腿去挡,刘嬷嬷也用手拉扯,这才免了他再次受创。
饶是如此,也将方氏吓的不轻,颤抖着将儿子揪住道:“兰舟,你这是做什么?!”
“娘,不要为难君小姐,可以吗?”宋兰舟一双眼睛清澄明亮,内里满是乞求,却让方氏不胜哀伤。
他为何执意如此?那个臭丫头到底给他下了什么蛊,他居然这般求她?
君梨离他数十步远,内心也是惊诧的。
他竟如此护她……
“娘,您了解儿子,请您看在儿子的份上待君小姐好些,可以吗?”他又要下跪。
方氏哭泣,不忘辩解,“我没有待她不好,这些年她在我们宋家不是一直都很好吗?”
“那您以后对她更好一些,不要再罚她了好吗?”
“兰舟……”
“她若有错儿子愿意担着,您罚我便是。”
“兰舟!”方氏抱住儿子泪眼朦胧,“你把娘看作什么人了?我会害她吗?不,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害她!兰舟,娘是为你好,也是为她好,你知不知道啊!”
她捶着她的儿子,泪如泉涌。
方氏这话是带着几分真的。
京城的高门大户大都听说宋将军的嫡长子有一个未过门的妻子养在家中,却不知她的父亲便是当初被君氏赶出家族的君千里。
因为安阳远离京城,君千里被逐之时尚是白身,被逐之后君氏家谱再无他的姓名,此后关于他的一切自然销声匿迹。
而君梨的外祖因朝中小人构陷而致全家被抄,她的母亲袁氏辗转落入青楼,后被君千里救出结为夫妻,除了少数几个旧友知道,其余人一概不晓。
所以君梨这十年来长在京城,外人并不清楚她的具体身份,宋老爷只说是故人之女,对宋家有过救命之恩。但是她若嫁给宋兰舟,作为朝廷有功名的人,宋兰舟的正妻是要登记入册的,也就是说她的祖上三代做什么营生都会被扒出来——这是方氏最害怕的。
一旦两人成婚,君梨的身世将大白于天下。她的母亲曾经沦落青楼,即便卖艺不卖身,从那等污秽之地出来的女子绝不会被世人认可。那自己这个人中翘楚的儿子不就要成为人家的笑柄了吗?
放着大家闺秀不娶,偏要娶一个妓子的女儿为妻,她方氏如何受得了这种气,不仅是夫家,她母家都会被人嘲笑。
而君梨以这样的身份立于宋家,立于京城,难道就能抵受的住?
人言可畏,到时候唾沫星子都会把他们淹死。
关于这一点她自己都看得明白,这个自小聪颖的儿子真不明白吗?是读书读傻了还是女人见的少了?被这个小狐狸精迷得神魂颠倒,晕头转向……
“娘,不要说了,我意已决!”宋兰舟再次说道。
方氏看着儿子无比笃定的眼神,唯有哗哗的流泪。
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不管你……我……我不管你,你……你喜欢便好……”捶完儿子,又负气似的捶自己,最后被刘嬷嬷好言好语的劝了出去。
屋里瞬间静了,只余了他和她。
空气忽然捉襟见肘。
宋兰舟低头,羞赧一笑,作揖道:“君小姐受惊了,是我来迟。”
最后那四个字让人心颤。
昨夜……他便是这般……向她表白。
眼波流转,顿觉窒息。
两人是头一回共处一室,没有任何屏障。虽然有些距离,但君梨是坐在床上的,如此情形便有种说不出的微妙。
她暗暗的揪紧被面,心怀忐忑,“大公子言重了……夫人并未做什么……”
他侧了侧脸,看着地上的碎瓷片,似是不信。
君梨解释,“夫人一时不慎碰翻了茶盏。”
“哦!”他轻吁口气,“那就好,那就好。”说罢拿袖子擦拭额头,鬓角,脖子。
想来他走的心急,说的心慌,身上都出汗了。
君梨抬眸又垂眸,偷偷的打量了他数回。
他眉山目水,白衣飘飘,如此雅致高洁的人儿此刻却生出这番憨实之态,着实有趣。正要说话,忽然看到他左手腕上缠着一块素色手帕,上面隐有血迹,疑道:“你的手……”
“哦哦……”他慌忙用袖子掩住放了下来,“无事,昨晚与宾客对饮,不小心碰碎了酒杯,磕破了点皮。”
昨晚……
若真是如此他昨日来的时候王嬷嬷怎会没有发现,她那样急着巴结断不会如此疏忽。临走之际他还撞上了柱子,云裳又怎会毫无察觉?
又想到刚才方氏的话,君梨明白了大概,并不点破,只浅笑着道:“我以前看过几本医书,手腕处经脉甚多,大公子务必注意,若是不慎可是要吃大苦的。”
“嗯,小姐说的极是,我以后一定注意,多谢小姐关心。”说话间,温若春水的目光柔柔的望向她,仿佛有千言万语,似肯定,似期许,又似……
君梨心跳加快,羞怯的垂下眼帘。
屋子里又静了,静的呼吸都有些彷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