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云裳眨巴着眼睛,“小姐,您知道吗?年末有一场女子蹴鞠大会,参加者是京城六品以上的官宦人家,确切的说是这些官宦人家的婢女,不超过二十五岁即可。是那个什么广陵王妃筹办的,说到时胜出的一组有丰厚的酬劳,可以脱了贱籍赏赐百金,也可以直上青云去更高的官家做近身侍婢。小姐,您知道我当时听了有多高兴吗?我想着得了百金以后我们就不用为生计着忙了,您也不用去做工了,可是您看这是什么?!”
云裳犹不解恨的朝着那襦裙踢了一脚,“居然让我们穿上这种衣裳在大庭广众之下去踢蹴鞠,这……这……”
君梨全明白了,看着地上轻叹口气,“本没有平白无故的好事,即便有,肯定也是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小姐,您不气吗?”云裳看她这般平静,有些奇怪。
“气有何用?这些年不平的事多着呢,都要计较,那我不早气死了?”
“……”是啊,这些年……唉!
“云裳,我们不善蹴鞠,京城那么多官家府邸,总是有能人的,岂是我们想赢就能赢的了的?所以那笔赏金本不该我们去想。”
“也不能这么说啊,我们以前在赤海的时候经常和老爷玩蹴鞠的,他教了我们很多技巧呢,您忘了吗?”
赤海在岭北,是她的家乡,八岁之前她有个温暖的家。
那是一个两进院落,除了父亲母亲还有几个仆人。父亲会在日落前归家,陪她嬉戏。他们常玩的一项运动就是踢蹴鞠,那个时候母亲会在边上看着,为他们鼓掌叫好。
“阿梨,要这样踢……”
“对,对,阿梨好聪明啊!”
“云裳,你和小姐一组,小姐在哪你就在哪,要配合好,知道吗?”
君千里浑厚的声音回荡在庭院上空,他时而讲解,时而示范,夕阳西下,一双夫妻,两个稚子,欢声笑语,大汗淋漓,是她儿时最美的记忆。
“我……不记得了……”君梨咬着唇角,垂眸,忍着要掉下来的眼泪。
她不愿回想过去,因为过去不会再回来了。如果她一直沉溺于那些美好,她就不知道如何面对眼下的生活。
云裳看到了她长睫上闪烁的莹光,知道触到了她的痛处,暗自后悔,匆匆换了话题,“小姐,王嬷嬷说明日巳时我得穿这身衣裳去琼花厅集合,怎么办啊?”
“那就穿。”
“啊?”
“你也说这是广陵王妃主持的大会,广陵王你知道是谁吗?他是懿妃的儿子,很得宠。而这个广陵王妃我听林姨娘提过,她是百族人,她们那的女子不比我们禹朝,无论穿衣还是行事都比较大胆。这件襦裙应该是她统一定制发放的,不会是将军府别出心裁的设计。”
“您怎么知道……”
“你见过府里哪个女眷敢穿这样的衣裳?有当家主母在那里坐镇,即便有个别女子心思不纯,也没有那个胆量穿出来。明日大家都是一样的,你不必慌张,而且……”她指了指衣橱,“明日你再穿件外衫,近日天寒,穿的那般轻薄肯定是受不住的,等到了厅上再见机行事。”
对啊,这都什么时节了,若穿的这般清凉大家不都要受凉了吗?
“小姐,还是您聪明!”
她笑,“这算什么聪明,你是当局者迷,自己先把自己吓着了。”顿了一顿,又道,“我们要有自知之明,蹴鞠我们踢不了。明日应该是初选,府里那么多婢女呢,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你不冒头就是,自有愿意之人去做那出头的鸟,咱们自然就落下了。”
“嗯!”云裳点头,“我不争,这种富贵我也争不了。”
君梨摸摸她的头,“傻丫头。”心念一转,“若是为了我,你愿意争吗?”
云裳神色一顿,想了想,“若是没有大公子那条路,咱们就争!”
“你又想通了?”
“肚子都吃不饱了,要气节有什么用?”
君梨被她这话说的心里一沉,话糙理不糙,她……是不是做错了?
静默片刻,“我若是应了夫人写下悔过书,咱们早就得了自由,也不至……”
“当然不行!那等污名岂是小姐您该领受的!”
她摇头,“我突然在想,那些气节又有何用,就是太在乎了才让我们活的这般辛苦,若能放下,全身而退,寻一处山清水秀之处,隐姓埋名,不也很好吗?这世间谁会知道君梨是谁,云裳是谁,谁又会在乎我们是否有污名。”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云裳叫道,“又开始胡思乱想了不是,我不许您这样看轻自己,您是君家的女儿,君氏曾是百年望族,您和大公子就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好了,不说了,您也别忙了,早点休息,熬夜伤身,也伤眼睛!”
云裳直接抢了她的针线,一股脑的塞回笸箩,拿走了。
这丫头……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