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需要准备纸墨吗?”宋念卿还是朝着方氏问了一声,“也许君小姐天赋过人,无师自通呢?”
这话多少有调侃之意,方氏不悦却不能发作,摇头道:“不需要,我没让人教过这些。”
这会她是烦躁的,今日这桩破事一波三折,本让她颜面无存,但是众人刚才异口同声与她并肩,她突然发现自己可以借此机会堂而皇之的除去君梨。
这不是她一直想要的结果吗?纵然手段残忍了些,谁让她自己作孽呢。
可是,好事将成之际,小叔子宋念卿突然出现打乱了她的计划,还貌似要翻案成功了,怎不叫她心生恼恨。
“那就蹊跷了,”宋念卿闻言咂了咂嘴,有些慵懒的倚靠在扶手上,“若不是君小姐所画,那这画非要说她送的只有一种可能,别人帮她画的。”
话音才落便有人反对,“若是为了私相授受绝不会出此下策,那不是自取灭亡吗?”
另有人反驳,“也许找的是熟人呢?”
“熟人……对啊,画的如此传神,应该是个熟识之人。”
“也是,” 宋念卿赞赏似的点点头,又看向方氏,“嫂嫂,君小姐平日常与何人来往?呃……确切的说她平日常去哪里走动。”
方氏回道:“没有,自入京城,这十年来她未曾踏出宋家一步,今日乃是首次。”
啊?众人惊讶,虽然对闺阁女子的要求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平日出门的大有人在,比如今日。严苛一些的逢年过节也会在家人陪同下出门走动,像她这般恪守规矩常年待在府里的几乎没有。
宋念卿也暗暗吃惊,十年未曾踏出宋家一步……
这日子过的……若换了是他,恐怕祖宅都要被他烧了。
不由的看了眼君梨,小姑娘面色沉静,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似乎周边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秦婉也在看她,觉得自己刚才不管是出于义愤还是私心都对这位小姐苛刻了些,震惊之余继续思索着道:“君小姐足不出户,那与之熟识的只有府中之人了。”
府中之人……方氏见火烧到自己家了,悄悄给刘嬷嬷递眼色。
刘嬷嬷忙道:“秦小姐,我们将军府的下人能识字的都找不出几个,更别说作画了。几位公子白日都在鸿蒙书院读书,下学已是傍晚,更不会去君小姐的院落,就是本府的四小姐也不大与她走动。即使偶尔碰面也有嬷嬷和丫鬟伺候着,不会独处的。”
那就排除了熟人所为,秦婉想来想去只有一个结论,“这幅画是世子画的,他与君小姐私会之后回到住处画了这幅画。”
“对,有这个可能。”宋念卿笑容浮现,“这位小姐颇有见地,不知令尊是……”
“小女秦婉,乃是大理寺少卿秦相虎之女。”
“果然是虎父无犬女,相信令尊的断案之术也传了不少给秦小姐吧。”
“哪里哪里。”秦婉见传闻中的劣迹之人不但相貌非凡,推理断案也是一把好手,内心多少有些改观,这会又如此称赞自己,脸上一热,“宋五爷过奖了。”
“但是问题又来了,”宋念卿笑了一笑,旋即正色,“从这幅画的纸张和墨迹来看,它并非今日之作,甚至算不得近日之作,看着有些日子了。”
啊?众人再次惊异。
宋兰舟不动声色的咬了下嘴唇。确实,这是幅旧作,就因为看它十分传神便直接取用了。唉,细节决定成败,是他大意了……
宋念卿让刘嬷嬷将画交予她们细细甄别。
那些夫人和小姐非富即贵,读书识字自然不在话下,有些人还精通书法或者丹青,所以经过一番鉴定和探讨之后大都觉得宋念卿所言不差。
“刚才我们推断这幅画应该出自世子之手,而它又是一幅旧作,那就应该是世子先前画的,对吧?”宋念卿瞧着秦婉,循循善诱。
秦婉果然入彀,“莫非……世子早就见过君小姐?”
“对啊!小姐聪慧!”宋念卿抚掌,“他早就见过君小姐,今日又偶然相遇,兴冲冲的交换了信物,得偿所愿。”
这……世子恰在婆子离开之时闯入女眷休憩之所,偏偏遇见的还是当初所画之人,秦婉心说巧了点吧。
众人也觉得玄乎,若真是如此,两人实在有缘。
他心中暗笑,接着往下推道:“也许这就是缘分吧,某一日世子在无意中瞥见君小姐容貌,一时感怀画像自珍,后因亡母忧思来此小住,随身携带了此物。”
“但是君小姐从未出过府门,他如何瞥见真容?”秦婉好奇的道。
“这个问题也许得问兰舟。”宋念卿笑意盎然的看向自己侄儿。
宋兰舟咯噔一下,刚才听着众人的分析他心急如焚却无法中断,这会问到了自己,他不敢贸然撒谎,只得如实说道:“小叔叔,世子乃是我同窗好友,平日常来家中寻我,但我从未将府中女眷引荐与他,所以不知道他是否无意中撞见过君小姐。”
“假设他撞见过好了。”宋念卿满不在意的道,“他一见倾心将君小姐画了下来,否则母亲去世如此哀伤为何还会将画像带在身畔,可见是动了情的。那他在这之前是否向你询问过关于君小姐的事?比如年方几何,有无婚配。”
宋兰舟沉吟,摇头。
“哦,那就应该是世子暗生情愫,不为外人所知,所以他携带小像入住韵芳斋是不愿被旁人知晓的,那他今日为何不将此像带在身边,而要置于亭中?既是暗恋,不应该隐秘而慎重吗?”
众人听罢,感觉有理,再度陷入沉思。
“也许他今日赴宴不方便携带,所以落在亭中。”秦婉猜测。
“嗯,有可能。”宋念卿想了一遭,抬头问道,“这幅画是谁发现的?”
夏嬷嬷赶紧上来,“是奴婢。”
“你确定是在亭中发现的?”
“是,韵芳斋卧室和书房均有世子的私人物品,平日他离开之时都会上锁,所以我们一般打扫外面的庭院。”
宋念卿点头,暗叹一声愚蠢,嘴里却道: “当时你见到这幅画时是何等模样?”
“啊?”
“我的意思是它是平铺展开一目了然还是合拢一处无法窥见?”
为什么要问这个?夏嬷嬷心里一颤,其实这幅画和那条手帕是别人交给她的,只说是在萃华亭发现的。看他问这么细怕是有坑,心想不管是主人还是客人的东西若是收拾的好好的她怎能随意翻看,所以回道:“是平铺展开的。”
“除此之外可有其他物件?”
“没有。”
“那就不对了。”宋念卿将画展开,手一松,那画自动卷在一处。意思很明显,这样如何能看到画中之物?
夏嬷嬷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忙纠正道:“奴婢记错了,它是……是合拢在一处的!”
“既是合拢一处你又怎能看到此画内容?世子是客,贵客,你为何擅动客人物品?这是我们将军府的规矩吗?”
老婆子暗暗叫苦,慌里慌张的狡辩,“奴婢……奴婢是看到这幅画……这幅画……呃,绑着一条手帕,有些古怪,所以……所以大着胆子打开来看,居然是君小姐的画像,震惊之下急急忙忙来向夫人禀报。”
“古怪?”宋念卿重将手中帕子展开,四四方方,蝴蝶成双,奇道,“这有何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