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至半酣,方氏悄悄的在食案底下用脚碰了碰宋留春。
这是她事先与他约定好的。
宋留春喝酒上头,此刻已经满面通红,被她提醒之后手上一顿,眯着眼睛放下了酒杯。
“老五,你业已成婚,大哥我也放心了。昨日下人不懂事,冲撞了弟妹,我已经代你们作了处罚,也交代你嫂嫂日后对那些丫鬟婆子严加管束,不得欺上瞒下,妄生事端。”
方氏今日跟他说了一堆好话,他自然是向着她的,少不得要在自家兄弟面前一通遮掩,一家人嘛,和气为要,不能生分。
宋念卿知他心思,笑着点头,“大哥说的是。”一边歪过身子搂住君梨,“我想梨儿也不会往心里去的。”
君梨得了讯息,回道:“是啊,大哥,莫说我与念卿已经成婚,就是之前,我也是宋家的一份子,这种事怎会计较呢?”
一番话说的宋留春好不痛快,当即鼓掌,“好!好!那我就放心了。”转脸又朝方氏说道,“你看,我就说咱们兄弟不在意这个,弟妹更不会放在心上,你还……”
方氏温柔的笑,面有愧色道:“倒是我小家子气了。”继而站起,举起手中的酒杯,“来,嫂嫂敬你们,喝了这杯,往事一笔勾销,如何?”
哼,你舍得勾销么?君梨含笑站起,“嫂嫂言重了。”说罢与宋念卿一起举杯,宋留春也欣然起身。
四个杯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仰头间,君梨与方氏的目光交汇一处,彼此同时一笑,心知肚明。
红烛继续给大家斟酒。
宋留春又道:“近日你嫂嫂身子不适,需要将养一段日子。年近岁末,府里人多事杂,我怕她一个人应付不来,想着给她找个帮手,你们觉得谁比较合适?”
这话一出,君梨便知道是方氏的意思了。
自己不开口,让她夫君站出来说话,倒是乖觉。
所谓帮手,表面说的好听,不过是想找个由头给他们扶光轩添堵甚至是惹祸吧。
哼,谁也不是傻子!
想到这君梨看向身旁,宋念卿正笑着给她夹菜,“梨儿,多吃点。”
他眸子低垂,并不与他哥对视,看来是在等对方主动把话说出来呢。
好,我也等着,且看你如何言说。
她轻声道:“谢谢夫君。”
“谢什么,还跟我客气。”宋念卿喝了半坛子酒,脸色如常,手却像个暖炉,搂在她腰上,那份温热隔着衣料徐徐传来。
昨夜春宵共度,他今日时不时的喊她梨儿,在自己哥嫂面前也是如此,一点都不避讳,倒是叫人脸红心跳。
方氏看在眼里,心里不齿。她与宋留春即便坐在一处也是端端正正的,从小学的规矩和礼仪已深入骨髓,即便有的时候她亦想亲昵的挽住他手,也只能是在寝室或者无人之处,哪里像他们这般随意,放肆。
真是不知羞耻,她暗戳戳的骂着,幸亏与兰舟没成,否则好好的一个儿子岂不是要给这个臭丫头带到歪路上了?
宋留春见他们不说话,夫人又全权委托了他,只得咳了一声,自顾自的往下说道:“是这样,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弟妹最合适。”
“哦?”宋念卿挑了下眉,“大哥不是从不管家务事的嘛,怎么才回来就想这些了,好生难得。”
“呃……”宋留春脸上一滞,拿眼瞟他。
老五啊,看破不说破,你知道就好,何必挑明呢?不觉有些讪讪,“这不是你嫂嫂生病,我没办法嘛,所以才开这个口。”
“梨儿还小,之前嫂嫂让她读了些闺阁女子的书,再就是学女红和烹饪,对于理家之事一窍不通,你居然让她帮忙,啧啧,我都替你害怕。”
君梨抿着嘴笑,这话由他说再合适不过。她是不想接这活的,先不说她与方氏的恩怨,即便心无芥蒂,偌大一个家宅,自己毫无经验,如何着手如何把控是件头疼的事,冷不防还要被人掣肘。
再说了,外院有李管事,内宅有刘嬷嬷,两大护法这些年来鞍前马后甚是得力。虽然如今刘嬷嬷挨了板子不能下地,但她是受伤又不是死了,章程还是有的,趴在床上照样能发号施令。
而且除了刘嬷嬷,方氏身边另有其他老人,何须别人帮忙?
若她应允,明摆着是跳入人家的圈套,那不是自讨苦吃嘛。
宋留春见兄弟有推脱之意,忙道:“老五,你这话就欠思量了,弟妹总要历练的,你原是个甩手掌柜,她若如你这般,将来你们的府院如何打理?”
真真是五十步笑百步,宋念卿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调侃道:“大哥这意思是要分家?”
“呸!分什么家?咱们老宋家有规矩,你要是没成家或者日后无儿无女,我是不会放你单过的。”
“那你这是……”
“看你们夫妻俩和和美美的,大哥开心,等后头有了一儿半女,你若是想迁府另住大哥不拦,与我们在一起我也欢迎,但是你自己的院落总要管起来吧,别到时候弄的鸡飞狗跳的还要我们来帮你料理,合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