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醉了。”迪卢克看着面前只喝了一杯酒,双眼就失焦发呆的梧桐:“给病人喝酒,你可真是不小心。”
那杯原本应该准备给梧桐的钩钩果果汁,被凯亚端起来:“我怎么知道,她酒量这么差,对我来说那只是一杯甜水而已。”随后一饮而尽,推出杯子,暗示迪卢克麻烦换上一杯他最爱的午后之死。
“梧桐,你还好吗?”
梧桐捂着脑袋晃来晃去:“唔...晕。”
“那之后我送你回去好了,不过作为报酬,可以告诉我一些事吗?”凯亚试探性的引出话题。
半眯着眼睛的梧桐,缓了下神,点点头。
“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能够从愚人众的追杀下,活着来到蒙德吗?你是用什么办法对付他们的?”随着凯亚的提问,迪卢克也放下手中擦拭的杯子,静静等待回答。
“哈——欠...”梧桐眨眨眼,顺势趴在桌上拿手里的酒贴着有些发烫的脸颊:“唔...死得多了,就知道怎么对付了。”
听到这个简单粗暴的回答,凯亚和迪卢克皆是一愣。
不过趴着的梧桐舔舔嘴唇,拿起杯子饮尽杯底最后一口酒,咬着杯沿自顾自的继续开口:“锤子落下来的方向,火铳开枪的时机,子弹飞来的路径,讨债鬼用刀的招式,还有好多...不过反正遇到的都是同一个,经历个几次,很轻松就能躲开了。”
迪卢克眉头紧皱。
先前梧桐刚来蒙德时的大动静,让酒馆里的很多客人,都把那天当个话题聊了好几个通宵。理所当然,他也就听了不少。
这不过才总角之年,就已经开始把性命当做商品了?
“那,柯莱说过你们被关起来,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你又是怎么知道通往蒙德的路的?”气氛突然有些凝重,凯亚也没再喝酒了。
“嗯?不是说过了吗...死得多了,就知道了。”梧桐枕在手臂上,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火红的模糊色块。
红色的,如果再加上几颗黄色的星星,就更好了。
嘿嘿...
“死得多了,是什么意思?”那团火靠近她说话了。梧桐看着杯中已经续上的纯水,倒影里是耀世的金色。
莫名有些烦躁,怎么在这里?为什么不在那片红里?
凯亚:“梧桐?”
“死得多了就是死得多了,躲不开锤子和法杖会被压上实验台,树林里走错路会被打断腿拖回去,河边避不过烦人的蚊子精会被掐死。”越说越烦躁的梧桐,现在非常火大为什么红色上面没有黄色这件事。
察觉到对方情绪有些不对劲,凯亚拿走了梧桐低头一直盯着的那杯水。
而手中突然变得空落落的梧桐,愣了一下后又继续盯着面前的迪卢克看,默默问出:“为什么红色上面没有黄色的星星?”
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问题...?
不,现在的问题不只是问题有问题,问问题的人明显也有很大的心理问题。
凯亚扶额感到头疼:“你说你留在蒙德还有事,是什么事?”
凯亚等了半天,发现梧桐不回话,反而一直盯着迪卢克,饶有兴趣地挑眉:“哦?这是,被我们迪卢克老爷的美貌又折服了一个?”
迪卢克没理凯亚揶揄的话,看着梧桐,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
“等...”这次梧桐倒是乖乖开口了,听着迪卢克的冷哼,凯亚还有些莫名不爽。
“等我找到关于梧桐的所有消息后,我就可以回家了。”提及遥不可及的那两个字,心底深处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紧揪住,随后眼泪无声落下。
梧桐嘟囔着“我想回家,我要回家...”
在家里的话,她只需要考虑薪水,一日三餐这些简单美好的问题,而不是绞尽脑汁琢磨着如何才能逃开那些杀手,怎么才能掩盖自己是外来者的真实。
她也不用跋山涉水翻山越岭遭苦遭罪,万事只能用最粗暴的死亡来一遍遍提升自己的身体素质和战斗方式。
她可以窝在懒人沙发里看着最新出的综艺吃最美味的饭菜,在最安全的国灵先生家里,做最自由最开心的事。
被突然扑簌簌落下的泪水吓一大跳,凯亚瞪大眼睛一瞬间感到有些无措,那些想要安慰的话在舌头上打了个结,半天说不出来。
而迪卢克,作为直面对方如商人们最爱的摩拉一般,金贵的双眸里,盛满了委屈和眷恋,也有些大脑空白,僵硬干巴巴地递出纸。
而梧桐没接过纸,只是一直像长久以来被欺负惨了般无声流着眼泪。
之后大概是因为醉酒,加上情绪起伏过大后哭累了,梧桐脑袋一点一点的,挂着泪珠的睫毛也抖动着,双眼下一秒就要闭上了。
凯亚反应过来慌忙喊“哎梧桐,先别睡!告诉我你住哪儿啊?”
可惜梧桐几乎已经等同于睡了,半句话没听到,脑袋一坠就往桌子上砸。
被眼疾手快的迪卢克接住。
“......”
“.....”
这次的问话,戛然而止了。
凯亚一边喝酒一边转头观察着的梧桐,沉默地等了一会儿,才再次开口问:“如何了?”
迪卢克感受着枕在自己手上平稳呼吸的梧桐,叹气:“的确睡着了。”随后缓缓将手抽出。
“呵呵呵...倒是出乎意料的结果。”酒水顺着咽喉入肚,凯亚手指一下下敲着桌面。
想回家吗?怎么回?要找关于自己的信息,怎么找?
根据自己的情报,今天下午,她可是和琴说,她失忆了的。
当时对方的面部神情看起来毫无波澜,像编织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谎话一样。
所以凯亚才会有些意外。
从见面到现在,还是第一次见梧桐如此失控的样子。
寡淡漠不关心又随意自我的性格,说什么应什么,回答一些问题也仿若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还有这糟糕的生命观念。
凯亚又续上一杯酒:“...今晚,要不把她先带酒庄去吧?反正已经是你员工了不是吗?”
当他酒庄是旅馆吗?
迪卢克面无表情的看过去。
凯亚摊手解释到:“如果我把他带到骑士团暂住的话,明天琴看到了,我很难向她解释的。”
迪卢克:“那是你们骑士团的事。”
“是在你的酒馆你给的酒,而且梧桐还是未成年。”凯亚掰着手指给面前的人一一细数。
有一瞬间很想把桌上的花瓶连带着凯亚本人一起丢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