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周阳在铁匠铺子做了工,他们就再也不曾一起上过山,下过河。他们除了孤苦与其它的孩童少年并无两样。
周阳要比他黄淡白更懂得生活的,也更硬气的多。
周阳喜欢与人打架,为此他常常去刘师傅家的围墙上趴着。刘师傅早年是跑过江湖的,江湖的血雨腥风在他的讲述下无比的精彩。
刘师傅还打得一手好拳,照他的说法,他是不会轻易的以拳法示人,但架不过一群孩子的纠缠就耍了一套。
孩子们看了刘师傅那一套叫做狗拳的拳法就四散走了。
孩子不知道刘师傅是不是忽悠他们,但拳法却难看至极。还不如他们的撒泼打滚。
周阳也是没看懂,但却不妨碍他学。那招黄狗撒尿他就学得挺好。刘师傅说过,武术是杀人技,好看的是花拳绣腿。
周阳自然是深有体会,他与人打架时从不在乎一些小子的拳脚,他们再怎么一通乱锤都比不过他直直的一拳就是了。
周阳曾找过刘师傅说要学武,只是刘师傅却不教他,只说:“穷学文,富学武,你太穷是学不了武的。”
刘师傅时常会在干完农活时在子里打上几套,每当那时周阳就会扒拉他的墙角。
每每与人打架都要实践一番。架打得多了就被人围殴了。黄淡白是不怎么敢打架的,被人骂野孩子了也不打,骂他父母也是不打的。
这时候周阳就出来了,他直接上去就用脚把人揣倒,一大群人就会围着,他的那招黄狗撒尿就使了出来。
周阳的猛,是黄淡白无法想象的,就像周阳没有办法想象在黄淡白那种无声的懦弱下有着这样凶狠一样。
周阳架打的多,被围殴的更多,小伤小痛的自然是不怕。
可他某次却看见黄淡白把一个比他自己要高大很多的少年顶在了墙上掐住了脖子。那少年被掐的满脸通红的快要断气了一般黄淡白才放的手。
那少年看上去分明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他怎么敢,只是那个后来被黄淡白掐过的少年周阳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这座叫青山的小镇说大也不算大,但也终是有很多人是认不全的,比如茂林街,旺福巷这些富人住的地方,像他们这样的穷孩子是没机会去的。
还是初春,早晨也还是冷的,只是没了白花花的雪,银子也是白花花的颜色,只是下雪不下钱。
俩少年都只是裹了层单衣,戴了顶乌黑乌黑的皮帽。黄淡白的脸也是不白,几乎就如同帽子的颜色。但他的眼睛却是很明亮,只是被风吹的睁不开。周阳倒是不黑,只是眉毛粗密,远远看着让人觉得他的眼睛上长了两丛草。两人的唇色被风吹得有些微的发紫,都紧紧地抿着。
他们是跑着去旧山神庙那边的,身体跑的微微发热就不会太冷。
水车巷临着鲤鱼须河,有两个小水车在哒哒的转着,走过了小水车旁的小桥再转个弯儿就能看见一个曲折的小路,小路是通到山顶的,在山顶上是一座新的山神庙。
而旧的山神庙在山腰上,已经是没有香火的了。
黄淡白上山时也时常在庙里歇歇脚。他养父母的坟也就离着旧山神庙几步远,采药时路过就添添土。
行过山的人都知道越往山中去,路越是不好走的,两人的也渐渐的由跑步变成了慢慢走路,下了那么久的雪,山路已经很滑了山路两旁的草木有了一个个的绿点点,那是新发的芽。日光已经从东边的云层里钻出了个小脑袋,云朵也在发着光。冬日暖阳最是可爱无比。
周阳手里拿着弹弓东张西望,东边一个石子,西边一根木棒。黄淡白则时常弯腰看看那株草挖挖那棵药。
眼看半山腰就在眼前,山腰上的那座小庙墙是最显眼的赭石色,瓦是浓浓的黑色,多年前这里还来来往往的有人烧香,祭祀。如今没了香火的山神庙已经没有那么的光鲜了,门前屋后是一片片枯草堆。墙生黑斑,瓦生泥。门前的两株古柏的倒还是苍翠的让人心喜。
远远的两人就听见了庙门被风刮得铛铛响的声音,透过门缝就能看见一尊赤面虎眼,脚踩青蛇,手握木杖的神像。
这神仙是中年模样,留着八字须,咧着嘴,呲着牙,脸也是凹凸不平的。
最显眼的是神像上一条条的缝,就差没裂成好几瓣了。
待进了庙中,周阳刚要寻个地方坐下,却看得黄淡白在庙中转悠起来。
在神像后面有个人正背靠着柱子坐在那里。
那人身着一身素色布衣,长发盘鬓,手臂轻垂,五官居正,眉如剑直,鼻子瘦得露骨,嘴是比常人大些的,双目又紧紧闭着,有着几分安祥。
黄淡白总归是个不大少年不敢靠得太近去探那人鼻息只远远的喊着:“喂,喂!那人你还活着吗?”
一连叫了好几声不见那人作答,周阳却来了,一巴掌打在黄淡白脑袋道:“瞎叫什么呢?”
黄淡白也不恼,周阳这家伙就这样大大咧咧的,反正有机会他黄淡白也会这样来一下就对了。
黄淡白朝那靠在柱子上的人努努嘴。
周阳不愧是长的牛高马大的,比黄淡白这细胳膊小腿的胆子大得多了,小心翼翼的走到那人身旁推了推,那人倒在地上,又探了鼻息,已经是没了喘气。
“人应该是死了,都没气了。”周阳说。
“怎么办?埋了?”
“不都说入土为安嘛!放着不好。”
两人语气中终归是有些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