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和房屋都在大火中腐蚀成了灰,包括路边的鸡犬。
“池上暝……”三月暮喃喃,“为什么……”
“为什么?”陈景青哼笑,“你看不出来吗?他在保护你,如果他没烧了这两个幻境,你猜你还能不能站在这里和我说话。”
三月暮看不出来吗?他当然看得出来,只是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一个极为严重的问题。
池上暝是灵剑,所以即使修成了人形,即使所作所为都和人一样,也依旧不是人。
他对世界的认知皆来源于三月暮,曾经的十五年,他感他之所感,想他之所想,如果只是这样,倒也没什么,甚至可能还是好事一桩。
但,同感同想仅限于他还是灵剑的时候,修成了人形,那便彻底不同了。
修成人形意味着他有三月暮的三观、逻辑观念和手段,但做选择做决定的人却从三月暮变成了他自己。
不是说拥有一模一样的经历就会成长为完全相同的人,人的选择终会有所不同的。灵剑没有感情,也可以说,灵剑全部的感情都给了一人,除了这个人,众生如草芥。
在它的世界里只有对错,和是否对三月暮好。
再没有其他。
所以他做出来的事也只能用“对”和“忠心护主”来形容。
可世上多的是不能分出对错的事情,就像陈景青,三月暮看着他从心口的位置化出一团光,温温柔柔团在手中,光中,是一个人一生的记忆。
他就知道,池上暝想,陈景青是一定不会把阿尧的记忆放到别的东西里的,就像他永远不会随便找一个杂物柜放鸳鸯的剑鞘。
陈景青望着光影,说不清是不舍还是痛恨,不过不重要了,他手掌一托,光便向阿尧飘去。
三月暮解开符咒,将阿尧放下来。
光和阿尧额头相抵的瞬间,光忽然放大了,它愈来愈耀眼,愈来愈夺目,顷刻便将所有人的视野都困在一片白茫之中,在这片白茫里,她的人生如同走马观花——
“哇哇——”嘹亮的哭喊昭示着她人生的开始。
“生了生了!”
“男孩还是女孩?”
“是女孩!瓷娃娃似的!”
“真的诶!以后谁娶了这丫头可有福了!”
“孩子他爹,恭喜了啊!母子平安!”
男人粗声粗气地道着谢,向来凶狠的眼睛里尽是喜悦,他的嘴角不断扬起又被自己强压下,乱糟糟的胡须翻得更向外了,他招呼产婆将孩子抱进去,道:“劳大家惦记,等孩子满月,我请大家吃酒!”
“好!”
“好啊!吃酒!老沙请客!”人们跟着起哄。
“喝他个八大海碗!”
“给他喝到破产!”
“去你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先散了吧,先散了吧,”老沙喜气洋洋地说,“我进去看看我娘子和闺女!”
“快去吧快去吧,给柳娘子吃点好的补补!”
襁褓里的婴儿咿呀咿呀,肉乎乎的小手握着爹娘的手指,老沙和妻子被逗得直笑。
“这小丫头,像我!”没了外人,老沙的嘴角几乎要扬到天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