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佃户们虽然也没有太多权利和自由,但好歹有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社会地位怎么说也比兵户稍强那么一点点。
现在你司马元显叫我们背井离乡,去充作贱如草芥的兵户,给朝廷卖命当炮灰,这是万万不可能的。
其次那些佃户的主人们也不愿意,这些佃户本身都是他们拿钱买来的,还有的是按官爵品级,按功劳分配来的。
如今你个小毛孩子一拍脑门儿,再一拍大腿,征调佃户们去当兵,那我们家里的千亩良田由谁来种?
明年的田租我们去找谁收?
这不是很明显的从我们身上割肉割韭菜吗?
这道法令一经发布,民怨沸腾,建康东面诸郡一片哗然。
再加上有些地方官员浑水摸鱼,企图把不是奴隶出身的佃户和农民也一并征调,从中勒索钱财好处。
一时间,好好的一个江南鱼米之乡被司马元显搞成了高温下一点即着的火药桶。
于是一名年轻的道士站在高处振臂一挥,洒下了几个火星子,火药桶爆炸了……
这就是东晋末年着名的天师道起义,史称:“孙恩、卢循之乱”。
司马元显犯的第二个重大决策失误,那就是他在对待长江上游三巨头的措施上,聪明反被聪明误。
浔阳郡会盟后,殷仲堪、杨佺期、桓玄三人表面是盟友,但貌合神离,互相提防,又互相合作。
刚满三十岁的桓玄继承了桓温的桀骜不驯基因,年少时就胸怀大志,其内心深处根本就看不起殷仲堪和杨佺期。
他在浔阳郡招兵买马,日夜训练士卒,又是联盟盟主,声势日渐增长,深得殷仲堪、杨佺期的忌惮。
为了防范桓玄,殷仲堪还跟杨佺期结成了亲家。
桓玄做大做强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吞并殷仲堪的荆州和杨佺期的雍州。
吉人自有天相,司马道子的征兵令帮助了桓玄,孙恩之乱爆发。
趁着东晋朝廷无暇西顾的时候,桓玄向朝廷上表,半请求办要求扩展一下自己统辖的郡县。
桓玄下辖的江州要想扩充地盘,司马元显当然不能给他割让东边的扬州,那是司马元显自己的地盘儿。
只能向西割殷仲堪的荆州来满足桓玄。
司马元显自恃聪明,以为只要满足了桓玄的这个要求,可以达到一个使三巨头反目成仇,自相残杀的局面。
二桃杀三士的故事,司马元显还是学习过的。
一旦成功,那自己就可以倾全力剿灭孙恩的天师道之乱。
于是司马元显欣然同意,下诏将殷仲堪荆州东部靠近江州的长沙、衡阳、湘东、零陵四郡的军事管辖权交给桓玄。
同时任命桓玄的五哥桓伟为安西将军、领南蛮校尉,这又把杨佺期的兄弟给取代了。
杨佺期接到朝廷诏书后愤怒不已,写信给殷仲堪要随他一起讨伐桓玄。
依照两人的兵力,合在一起,剿灭桓玄不成问题。
但是殷仲堪对杨佺期也不放心,担心他假途伐虢,打着征讨桓玄的旗号,路过江陵时顺道把自己地盘儿占了。
于是拒绝了杨佺期的请求,禁止他从自己的防区走,错过了对付桓玄的最佳时机。
对殷仲堪这种多疑少谋,丧失战机的行为,连荆州心腹官员都对他表示深深地失望。
恰逢此时,荆州境内各大水系爆发了水灾,地里的庄稼还没来得及收获就全部泡烂,江陵城陷入了一片饥荒之中,民众苦不堪言。
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桓玄是不会放过的,他也不会跟你们讲什么盟友情面,随即从浔阳郡起兵西进,抢先占领了荆州的储备粮基地——巴陵(今湖南岳阳市附近),彻底断了殷仲堪的粮。
继而,挥军继续向西进攻荆州治所江陵。
没粮饿肚子的殷仲堪自知难敌,赶忙派人向北边襄阳的杨佺期求救。
因怕杨佺期记恨自己前些日子不借道给他攻打桓玄,于是就骗杨佺期说江陵还有的是粮食,你带人来敞开肚子吃。
一听有粮,饿得眼珠子都绿了的杨佺期二话不说,火急火燎地带着人马南下驰援江陵。
当他到江陵后,殷仲堪却烧了几大锅野菜汤来犒劳三军。
米呢?肉呢?鱼呢?
杨佺期气急败坏,大骂殷仲堪,你这么大一个刺史,怎么还满口胡言的骗人?
再饿着肚子跑回去是不可能了。
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打败桓玄,抢回巴陵,填饱肚子。
这也是殷仲堪想要的效果,他没法回答杨佺期,只一个劲儿的表示一同齐心协力打败桓玄才能填饱肚子。
杨佺期一怒之下,独自拉出自己的部队出城攻打桓玄去了。
双方在江陵城外大打出手。
一来桓玄部队兵精粮足,士气高涨。
二来荆州地界是龙亢桓氏盘踞三十多年的老巢,有着广泛的群众基础。
三来殷仲堪、杨佺期两军缺乏合作,各自为战。
结果殷、杨联军被桓玄的江州军打得大败,杨佺期死于乱军中,殷仲堪随乱军向北败逃途中被擒。
桓玄派人逼其自尽,并割下殷仲堪、杨佺期两人的首级,传首建康报捷。
自此,桓玄占领荆、雍、江三州,成为长江中上游最大的势力,其势力范围囊括了东晋三分之二的领土。
于是,属于大晋所有人的灾难就此来临了。
当殷仲堪、杨佺期两人的人头摆在司马元显的案几上时,他万万没想到荆州那边的局势发展的如此之快。
他一直致力于维持三足鼎立,互相牵制的局面,转眼变成了桓玄一家独大。
随着这两颗人头还有桓玄的奏章,请求朝廷封他为荆、江两州刺史,五哥桓伟担任雍州刺史。
人头加奏章,恐吓加提议,看样子如果不答应他,他就会学着当年他父亲桓温的样子,带着大军来京师提提意见了。
想着东边还有孙恩天师道之乱,司马元显只好忍气吞声,答应了桓玄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