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拟旨,由兖州长史褚歆暂代兖州刺史一职,”司马奕手指着顾恺之继续吩咐道:“嗯……加东中郎将。”
“是!”顾恺之边答边写。
司马奕边思忖着边接着道:“陈谦灵柩回京后安葬在鸡笼山其父陵墓旁,就有劳琅琊王代朕主持下葬仪式和悼词,由孙绰撰写墓志铭。”
司马昱和孙绰一起躬身领命。
这可能是司马奕亲政以来说的最多一次话,说完,他揉了揉太阳穴,想竭力清静一下头脑,但太极殿的各种嘈杂声让他大脑陷入了一片混乱。
楚相龙在旁心领神会,高声宣布道:“退朝……”
赭圻,大司马临时行辕。
桓温朱袍斜披,扎在腰中玉带里,右半截身子露出黄金软甲,正襟危坐在大堂中央,低头凝神看着建康来的诏书。
半晌儿,他缓缓地抬起头来叹息道:“唉……陈谦死了……”
一时间,大堂上的文武官员也是一阵骚乱,大多数人惋惜不已。
虽然不属于一个阵营,但陈谦从军以来十几个年头的战绩有目共睹。
坐在大堂西侧第二位的桓温幼弟桓冲更是心中难过。
升平元年仲秋,随兄长桓温二次北伐,自己被羌人姚襄和冉闵旧部周成大军围困于洛阳,内无粮草,外无救兵。
是陈谦,摒弃与兄长的前嫌,从建康只身北上,长途跋涉两千里解围。
洛阳城下刀劈周成,力战三姚,跃马横刀,扬威洛水之畔。
凛凛风采,历历在目,禁不住泪如雨下。
桓温心情也是比较复杂的,作为这么多年的政治对手,陈谦为人光明磊落,顾全大局,是个值得佩服的。
但旋即,欣喜和兴奋又盖过了那一点点惋惜。
毕竟这个大晋第一战神,手握江北四州十数万人马的老对手不在了,遍数朝野,还有谁能阻挡了自己前进的步伐?
于是,他轻咳了两声,大堂上渐渐静了下来。
桓温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东侧之首的郗超,沉下脸来道:“陛下将徐州刺史一职赏给了平北将军郗愔。”
郗超登时脸青一阵白一阵,如坐针毡。
众人也不好发言,毕竟那是郗超之父。
一时间大堂上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桓温看见郗超不大自然的表情,又微笑道:“但诏书上讲了,此次北伐平北将军做后应,全力补给北伐大军粮草,也无甚大碍。”
荆州长史车胤在座中躬身道:“平北将军璞玉浑金,德厚流光,天下皆知,定会为我北伐大军荡平鲜卑白虏竭尽全力。”
桓温手抚杂髯,紫目微眯,看向堂外远方。
沉思良久后,无限惋惜道:“京口(扬州刺史制所,今江苏镇江市)酒可饮,箕可用,兵可使啊。”
他不但想得到徐州了,也想得到扬州,因为陈谦派陈安和谢玄成立的北府兵,大都精挑细选,来自北方好勇斗狠,身体强悍的流民阶层。
他们已经在几年前战虎牢一役中初显战斗力,骁勇强悍。
此刻北府兵由徐州的广陵郡移至长江对岸的京口,名义上是郗愔麾下。
郗超也没闲着,暗中观察桓温表情已知他的意图。
刚要开口,只听对面武将行列有一人朗声道:“大司马,我们何时发兵?如今大军在赭圻已驻扎几个月了,兄弟们求战心切啊!”
大家举目望去,是荆州第一猛将,冠军将军邓遐!
少年时襄阳城外沔水有蛟(应是水蟒)害人,邓遐下水斩之。
素有桓温荆州军中“樊哙”之称。
“哈哈,应远,莫急,”桓温笑道:“仗有的是你打的,元琳外出公干,听说今日就回来了,待他回来我们细细研究一下,此次北伐绝不能有失,要稳扎稳打。”
郗超对桓温越来越器重这个新进荆州幕府的王珣,心中很不是滋味,遂躬身道:“大司马,何不先将大方略布置一下,也叫属下们心中有数,到时可各抒己见,群策群力。”
“嗯,也好!”桓温点头应允,站起身来向大堂西侧武将座榻后面走去。
众文武赶忙站起身来,跟随在他后面。
大堂西侧摆有齐腰高,丈余长六尺多宽的巨型沙盘。
上面山川河流,要塞城池历历在目。
众人围拢到沙盘前,桓温拔出佩剑,第一个指向了北边重镇襄阳。
对站在身旁的三弟建威将军桓豁道:“朗子,由你来镇守襄阳并都督沔中七郡诸军事,与汉中杨亮互为犄角之势,谨防氐秦趁大军北伐来犯。”
桓豁躬身答道:“是,兄长!”
“幼子。”桓温看着沙盘叫道。
但没听到回应,抬头在人群中找了一圈,才看见眼圈通红的桓冲,心知陈谦的死对他触动挺大。
又叫了一声,“幼子?”
桓冲猛醒,叉手施礼道:“在。”
“西中郎将。”桓温又点名道。
袁真在人群中答道:“末将在!”
“你俩此次与我一起北伐,分率左右两路。”桓温下令道。
二人齐声答道:“末将遵命!”
“邓遐、桓石虔!”
“末将在!”
“你二人率五千人马为先锋。”
“末将遵命!”邓遐和桓石虔兴高采烈地躬身施礼后,互相击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