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梓钿瘪着嘴,绕着矮几走了几圈,随后一脚踩在凳上,心里有些不大高兴。他只是让戚即安帮着安排一下与二少姨娘的会面,又没叫这小子变着法儿地秀恩爱。
戚即安真是越发像个姑娘家,想得多、问得多、管得多。现在连他们两人秘密会面的茶馆都说给了那二少姨娘听。
顾梓钿的五官皱成一团,他迈腿跳到矮几右边,翘起兰花指,嗓子捏得细细地说道:“因音进到戚家有两个月了,不知这桌渔味能不能稍解她的思乡之情。”
随后他两眼一翻,跨到矮几左侧,手指向墙边的镜子:“梓钿你可得好好换身衣服,到时可别吓着了她。若是她回来后脸上有半点不悦之色,我唯你是问!”
这些都是戚即安对他说过的话。
呸!顾梓钿佯装着对鱼脯啐了一口。
任她穆因音是何等人才,顾梓钿可是她的救命恩人,冲着这一点就能把她压得死死的。
笃笃笃,笃,笃笃,笃!
来人的敲门声是戚即安与顾梓钿新约定下的,除了他们只有穆因音知道。
门开了。
来人只见房间里头站着一个双手叉腰的男子,不屑的视线向右上角瞧着,一身驼灰色实地纱如意纹小单袍,戴着一副略大的水晶眼镜,黄蜡浇铸的镜框从塌塌的鼻梁上滑下,看着有些滑稽。
“噗…”来人见到顾梓钿这副打扮不禁笑出声来。
哟呵,这二少姨娘胆子可真不小,敢笑话我!顾梓钿气不打一处来,将头一低瞪向来人,水晶眼镜险些掉到地上。“戚即安?!你来做什么?我要见的人又不是你!”
戚即安笃定地在矮几前坐下,嚼一根鱼干,喝一口清茶。“我想过了,还是不要让她认识你比较好。”
顾梓钿将头上的如意帽摔在戚即安面前。“什么意思?你戚二爷是怕我给你丢人吗?!”
“你误会了,我只是不想让她卷入正天会的事。”
“你知不知道她…”顾梓钿差点将李斗两个字说出来,可他见识过戚即安震怒的模样,最终还是吞了下去。
“你明知道李银贵已经见过她了,更动过杀心。他丧心病狂,对谁杀念一起,手下就从来没放过人,忍足十年后再杀的都有!就像把猪养肥了再宰一样痛快!”顾梓钿也很佩服穆因音能搬出孟道台的私生子来当挡箭牌,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戚即安的白竹骨扇猛地敲在桌上,他显然很不喜欢顾梓钿的比喻。“这次在入梦船上我自然会见到他,到时我会向他说清原委,李银贵多少会卖我一个面子。”
“卖你面子?你以为他不想杀了你?!和你客气那都是假的,还不是因为正天会依仗着你赚钱,才不好急着动手,更何况你还拒绝了孟道台与逢昌钱庄合作开鸦片馆的提议,啧啧啧,你这个泥菩萨,分明是自身难保,”
“你说够了没有?!”
“嗯,够了。”顾梓钿说爽了,很识相地在矮几对面坐了下来。
戚即安只觉得口干舌燥,连喝了五杯茶。“因音的事,你就不要再插手了,我知道你是好意,多谢。”
顾梓钿扒了身上文邹邹的衣服,赤着膀子拎起茶壶就着壶嘴灌起茶来。他的手臂上有一个兽脸的纹身,然而猛虎的脸很大,手臂却不怎么粗,要将气势逼人的虎脸看清,得转着手臂才行。
“对了,戚即安,万一那小妾爱你爱得死去活来,硬要和你去契州怎么办?”
戚即安抚了抚扇子,神情很淡。“不会的,那天她是无法登上入梦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