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他以为自己幻听了,可对方表情却正是谋划着什么坏点子的模样,慌得他连忙环顾四周,道,“小声着点儿,疯了吧你?说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儿呢?”
晁荃如也不说服他,只是认真看了他片刻,吐出一句:“不敢?”
“笑话,还有爷爷我不敢的事儿?”张八两先是顺嘴反驳,而后垂下视线,眼珠如钟摆一般左右晃动,好似自己跟自己生死较量了一番,才抬起头来,悄声问道,“你是要瞒着日本人查案宗?”
晁荃如努着嘴点了下头,视线很是玩味。
张八两随即比了个圆圈手势。“有钱能使鬼推磨。”
这下,晁荃如才露出大大的笑容,宣布张八两已经登上了贼船。“任你开价。”
两人又说了会儿案子,张八两仍旧局促地看看他,看看时钟,看看咖啡杯,视线漂移不定,似乎还没从晁荃如邀他一同闯祸的冲击中出来。
他们正聊着,西餐厅的侍应生走过来,朝晁荃如半鞠躬的姿势靠近点,说:“打扰了,晁先生,吧台有您的电话找。”
晁荃如随即从座椅上站起来,跟张八两打了个招呼便随着侍应生的引领,去接电话了。
电话每五分钟计价一次,一次费用便能买十斤大米。晁荃如却惯是用得多,打得稀松平常,谈笑风生。
张八两看他走回来时的步子都踏着笑意,果然还未入座,他就对张八两戏谑道:“耿叔打电话说找来的工匠死活不敢修你的房子。”末了爽朗地笑起来,就好像他亲眼所见那些工匠慌张失措的模样。
“你得空去把里头的‘家伙式’搬到小洋楼去罢,我让他们加钱修。”他笑意浓浓地说。
“搬进你家?”张八两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奇事。
“是啊,”晁荃如疑惑道,“你若还有别处可放,也可以?”
“你不……避讳吗?”
晁荃如这才明白张八两的顾虑是何意,他旋即笑着摇头,念这个平日吊儿郎当的人也有谨小慎微的时候。
“昨日你进密室前可看见我书房中的那副骨架了?”见张八两迟疑地点点头,他才又说,“那是我从德国亲自背回来,一块一块组装的,你觉得我有什么可避讳?”
“如此甚好,那,”张八两忽然站起身来,好似怕晁荃如下一秒变卦,迫不及待地决定,“那我这就回去一趟。”
“你与那个叫铃语的小姐不是约在正午?这就快到了,我在这里也不合适。”他边说边收拾,动作麻利得很。
有这么着急?晁荃如诧异地看向他,等回过神来对方已经要走了。“等等我帮你招辆马车……”
“我自己可以,我们小洋楼见。”话音落地,张八两已经跑出门了,神神叨叨,鬼催着似的。
透过窗户看张八两逃也似的背影离远,晁荃如歪头看了眼西餐厅墙上的钟表——指针指在十一点五十五分。从刚才他们坐进西餐厅开始,张八两就非常在意时间,晁荃如早已发觉只是没有戳穿。
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促使他十二点之前一定要离开?
说到底张抱艾这个人对他而言仍旧浑身是谜。晁荃如自诩看人极准,张八两是让他一眼就想结交的,可偏又做些令人不得不怀疑的举动,当晁荃如反过来怀疑他时,他又会伸出援手,在晁荃如需要帮助时拉上一把。他思绪机敏的同时又天然单纯,身怀大才又只甘愿做个众人厌弃的纸扎匠,浑身上下处处都是矛盾。
晁荃如摩挲着并不存在的胡须思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