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的,表少爷,侄少爷在老爷卧房,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啊,疼!”
听见丫头喊疼,表少爷才意识到自己失了手劲,忙松开手。
“是这样的,表少爷,侄少爷他……他疯了。”
“你说什么?!疯了?怎么可能?你敢在我面前胡诌!”
“是真的,表少爷,你瞧我们几个这身伤,那都是侄少爷掐的。”
后面的小僮看侄少爷一脸不信的样子,忙扥开了领口,露出一颈子掐痕。表少爷见状,着实吃了一惊,在他印象里,薛蘅就是一个文弱书生,阔家少爷。平日里连骑马都不忍心多抽两下鞭子的人,今儿个是怎么了?难不成……难不成他知道什么了?不能呀,我这边也才刚收到口信,他又怎会于我前头知晓呢?
“快告诉我,今天明明是你家侄少爷的大婚之日,他怎么会变成这样?他人到底怎么了?”
“不是的,表少爷,不是侄少爷怎么了,而是老爷怎么了。”
“什么什么怎么了,我姨夫又怎么了?哎呀,真是要命,你,你说,你把话一气说通透喽!”
表少爷性子急,又肩着大事要传,本来就着急忙慌了,可眼前的丫头还揪着话尾巴,紧说慢说也没道出个明白,于是他抬手一指,叫刚才接话的小僮回答。
“我?哦哦,是这样的表少爷,今天一早,府里就有人在传,说老爷去了,我想侄少爷他……”
“等等!你……你说什么……我姨夫他……去了?!”
薛府门外,还在等着表少爷的小伙有些不耐烦了,他顺了顺马毛,然后于马前来回的踱步。由于时辰尚早,四下里都还没人,他一个人杵在街心,着实有些孤寂,加上冷风嗖嗖,一个劲儿往领子里灌,小伙也确是等的煎熬。为了少遭份罪,小伙把马拴在了薛府门前的石狮子的脚上,而人则跑到了薛府的门口,裹了裹青呢子大衣,然后同保童一般,就着台阶坐了下来。刚一坐定,他就从衣兜里摸出了一包烟和一盒洋火,十指轻翻,嘴里便开始呼呼地吞云吐雾。
这嘴里有了物什,心里就少了烦气,吧嗒吧嗒两口,也不觉得时间难熬了。小伙在门口坐了好一会儿,直到火星子燃到了烟屁股,才把烟头给弹了出去。也不知是本事好还是运气背,小伙随手那么一弹,竟把烟头给弹到了绑在石狮子身上的红绸子上,随即飘起了黑烟。心知惹了祸的小伙急忙跳将起来,跑到石狮子旁,连拍带打,才把火星子给熄了。
“文秀,你小子又背着你老子抽烟,当心我到司令部找你爹告你去!”
“谁?谁在那儿?”
小伙刚把火星子熄灭,便听见前方传来了一个声音,声音不大,还很弱气,说男不男,说女不女。
“你小子偷摸着抽烟就算了,你还放火烧人家宅子,你这是要挑薛家的场子啊?哈哈哈……”
“老丁?老丁!你个贱人,我知道是你,我看到你了,等着挨揍吧你。”
“哟嗬,杀人灭口了嘿!”
被唤作文秀的小伙闻声望去,但见前方慢悠悠驶来一辆驴车,驴车上很明显能看出坐着两个人,其中驾车那人便是他口中的老丁,一个年岁二十上下,留着一头长发,扎着一条好似前清那种长辫儿的青年人。
驴车行得很慢,像是拉着什么压称的物件,等到车子停在了台阶下,文秀才看清,只不过他的眼里已经充斥了惊恐之色,因为放在驴车上的那玩意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而是一口方方正正的楠木棺材!
“我他娘!老丁,你搬家呐你?”
“你给我滚蛋,大清早的,说不来吉利话是吧?”
“噢?你还知道这会儿大清早啊,你小子大清早拉着副棺材板这这这……招摇过市,你招晦气呐你?你别是得了失魂症,还没醒吧这会?”
“怎么?这么中意我家的棺材板,改明儿我也给你拉一套过去,不要钱,兄弟我送你的,哈哈……咳咳……”
“哦哟~瞧您老这身子骨吧,且留着自个儿用吧。”
“咳咳……你小子……”
“二位,话本无心,言多伤人,既是随缘,何必计较。”
本来文秀已下到台阶,立在了驴车前,可他只顾着与老丁斗嘴,没曾留意老丁身侧的人,这会儿听见他开口,文秀才看向了他。
坐在老丁身侧的人乃是一副道人装扮,身着青大褂,头戴五岳冠,背悬桃木剑,手拿太极尘,身子端端直直,举止潇潇洒洒,虽是二十来岁的面皮,却是六七十岁的腔调,细细端看两眼,俨然一副化外高人的神姿。
“怎么老丁,你这天天同死尸打交道的人,也怕撞着鬼啊?还请位小道长为你保驾?”
“……咳咳……文秀你可别识不得真主,人家道长可不是凡人,看到你身后的薛家大宅没有?这道长,我兄弟,薛家大宅的幺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