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回去。”
柏青心里难受,没和文秀多言,解开拴在石狮子腿上的缰绳就打马而去,文秀见状,也紧随其后。此时天已大亮,街上已是人来人往,可柏青文秀纵马疾驰,全不顾行人安危,径直奔向了城北的司令府。没多时,两匹马便刹住了脚,停在了一幢小洋楼门前。二人皆未等马儿站稳,双双翻身下马,同守卫言语了两句,便进到了院里。
司令府占地不算大,就一栋楼捎带一个院,比之薛府差得明显,不过四周围着高墙,修着栅栏,建着岗哨,守着卫兵,从外面望去相当气派,也相当威严,这要是平常人还真就不敢靠近。高墙里的洋楼有三层,金窗碧幔,红瓦白墙,玉阶彤庭,金碧辉煌,看得出来刚刚修葺过,只是不知怎地,如此气派整洁的院儿里,竟横七竖八地躺着几根老白杨,并且正在被几个士兵锯解。
柏青与文秀穿过庭院,去到楼里,一进去就发现客厅里面坐着好些个人,二人只环视了一眼,便朝着坐在客厅中央沙发椅上的一个身形壮硕的中年汉子施了一礼:“报告司令,下官薛柏青、张裪受命已将话带给了薛家人,故来复命,请您指示。”
柏青文秀的声音虽是不大,但也中气十足,按理说在场所有人也该听真切了,可二人言毕,低头的还是低头,掩面的依旧掩面,竟无一人理会他们。二人看看众人,又看看对方,满是疑惑。
“薛排长,张排长,辛苦二位还没用早就跑去带话了,权且坐下吃点东西对付对付吧。”正当二人犯惑,考虑要不要再汇报一遍的时候,坐在司令旁边的女人却指了指茶几上的点心,关切的说道。
文秀实在是饿得不行,加之性格使然,于是道了声“多谢司令,多谢夫人”,也不顾旁人眼光,抓起两块糖酥就塞进了嘴里。而柏青虽有饿意,但却有意矜持,于是他道了声谢,退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等着司令开口指示。
约莫坐了十来分钟,司令却是什么话也没讲,什么话也没问,就那么干坐着,双臂环抱,双目微睁,像是在沉思,又像是在养神。周遭的人偶尔会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但也没一人开口支声。柏青性子直,心里揣不下事,他有心告知司令薛府现在的情况,可夫人却一直在给他递眼色,意在提醒他不忙作答,这使得柏青颇为不解。
又过了一会儿,门口传来了报告声,柏青起身望去,见是司令的参谋长彭煖。彭参谋面上挂着大汗,口里喘着大气,身上腿上全是稀泥子,显得极为狼狈。众人见是彭参谋归来,眉眼立马就舒展开了,纷纷起身围了上去,迫切地追问起大小姐的情况。
“各位先别急,先让彭参谋歇口气再说吧!”
夫人见彭参谋上气不接下气,赶忙劝住众人,她将彭参谋引到了闻司令身旁的位置坐定,并亲自为他递上一杯茶。彭参谋接过茶水一饮而尽,方才腾出气力拜谢了夫人。
“如何?人追回来没有?”闻司令也不等彭参谋将气喘匀,拍着他的肩就急切地询问起自己女儿的下落来。众人闻言,也都聚拢到了彭参谋身边,想要听个真切,然而当彭参谋摇了两下脑袋后,在场所有人的眉眼又拧成了一团儿。
“还请司令恕罪,张副官同我带的人已经追出了十几里地,可全不见大小姐踪影,且山路又积了水,实在是辨不出马掌印子,故而没法断定大小姐的去向。”彭参谋说着,又看向了闻司令,双目里尽是失落,面皮上全是忧愁,八字胡微微颤着,腮帮子紧紧鼓着,拿眼一瞥,就能瞥出其心头在思索些什么。
“不过司令您先莫急,我是回来了,但张副官他们还在追寻。要出塘垟城,就只有一条大路可走,过了青烟岭才会有三条岔路。我们之前一直追到了岔路口,并且我原路返回都没见着大小姐踪影,所以大小姐很可能取道去了邻近乡镇,张副官他们十几人已经兵分三路继续沿着岔道追寻,只要大小姐入了城,不日便可找到,还请司令放宽心,稍待张副官他们两日。”
其实彭参谋的话还是兜着讲的,要知道出塘垟城的大路里有一段是山路,漫说现在正值秋雨时节,山高路滑,就是平常晴和时分也多有车马于此失事,且大小姐还是趁黑出逃,就是跌进山坳里也不无可能。而且青烟岭一带还有诸多山匪啸聚,这要是没个防范被山匪劫了去也同样有可能。尽管彭参谋有这些那些忧虑,但他顾及着司令现在的心情,并不打算此刻与他言明。
“对了司令,大小姐私自逃婚,薛家那边得遣人去说明因由才好,要不然会坏了两家交情的。”彭参谋见气氛沉重,遂扶了扶镜框,有意岔开话题。然而他所不知的是就在他与张副官出城许久不归后,闻司令就已派人去到薛府告明了事情因由,且人已然归来,现在就立在人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