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纯去了洗手间。
正是大中午,烈日炎炎。阳光猛烈地炙烤着大地,他摸了摸车窗,实在烫手。他又摸了摸儿子的额头,好像没那么烫。他口渴难耐,舔了舔嘴唇。
他看了看车窗外面,不远处就是休息区的商场。他犹豫了一下,把儿子平放在座位上。然后,他拿了手机,下了车,对着车按了车锁遥控。
他快步走进商店,去饮料区拿了一瓶矿泉水。刚转身走了两步,一想,又折回去多拿了一瓶橙汁。
他正在用微信扫码结账的时候,肖纯打来了电话。
“怎么了?”他扫码付了钱,才给她回打了电话。
“你个混蛋,你在哪?快把车门打开。”肖纯哭着喊着,骂着。
苏新没好气地说:“等一会儿都不行吗?”他故意挂掉了电话。
他打开矿泉水,连喝了几口。等他走向停车场的时候,发现一群人围着一辆车。他本来没在意,但越走过去越觉得不对劲,仔细一看,才发现大家正在围观他的车。他快步走过去,看到肖纯趴在车窗上,脸几乎贴在上面了。
“怎么了?”他走过去问。
肖纯把头抬起来,他看到儿子也趴在车窗上,正在捶打着车窗,他看起来好痛苦,好害怕。
“赶快把车门打开,孩子快吓死了。”肖纯哭喊着。
苏新愣了一下,然后赶紧解锁把车门打开。肖纯赶紧一把将儿子抱出来,对着他又亲又摸,好像失而复得一件无价之宝一样。
“你也太粗心了,这么热的天气把孩子落车上,这是要出人命的。”围观的人纷纷指责苏新。
苏新意识到自己的大意,非常自责地看着儿子和肖纯。
儿子害怕地抱紧肖纯,一直哭。
太阳当空照,围观的人渐渐散开了。
“好热,赶紧上车吧。”苏新说。
肖纯要把儿子放进车里,他一直不肯进去,害怕得拳打脚踢。可是能有什么办法,肖纯硬是把他塞进车。
车子继续上了高速。
肖纯好不容易把儿子哄睡着了,她默不作声。
一番折腾之后,她披散着头发,却无心去整理了。等到车子经过一个村庄的时候,遇到一个长长的出殡队伍。前面停着很多过路的车子,苏新也把车停下来。“怎么这个时候才出殡,不是应该早上吗?”他喃喃自语地看着外面。
鼓声喧天,穿着丧服的人哭哭啼啼的。肖纯看到队伍中间那具棺材,感觉触目惊心。她下意识地抓过一件外套,用它遮住儿子的眼睛,并用手捂住儿子的耳朵。
等这个队伍走开了,车子开始慢慢动起来,苏新也重新启动车子。
“如果孩子出了什么事?你觉得自己还能活下来吗?”肖纯突然这样问苏新,她一直低着头不敢再往外看。
苏新被她这么不经意一问,一时脑子空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肖纯看他迟疑,她镇定地说:“如果渡渡出了什么意外,我绝对会随他而去。所以,请你以后小心看护渡渡,不然你将家破人亡。”
她说的这句话,苏新既感意外,又不觉得意外。
车子一直在路上跑,天色也越来越暗,月亮悄悄爬上了树梢。
车子进入应州地界的时候,路过跨海大桥,他看到一轮硕大的月亮悬挂于海天之间。他想着肖纯说的这句话,不禁心中一阵发寒。“海上升明月,天上共此时”,他从不知道自己有一天面对这个意境的时候,会是这样一种烦闷到极点的心境。
车子在市区里拐来拐去,肖纯认出快到他家的时候,她说了一句:“我只要儿子好好的,平平安安的就行。以后,我不会要求他多有本事,也不会逼他上多少培训班。一个急性咽喉炎,不小心看护的话都可能要了孩子的命,生命太脆弱了,可是我生他的时候却那么不容易。”
她说着就又流泪了。
苏新看到他爸妈已经在楼下等着了,只匆匆应了她一句:“我没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