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老妇人这么说,芳君仔仔细细看了她一下,还是觉得面熟却想不起来,便含笑问道:“婆婆,俺前些时脑子出了点问题,真的记不住您是谁了。”
“唉!”老妇人叹了口气,“听说你前些时出了事,俺腿脚不好今日才来看你。你慢慢修养一些时日,也许就好了呢。”
说罢老妇人咳嗽了起来,孱弱的身子也不住的抖了起来,仿佛随时都要摔倒下去。
芳君赶紧上前想要搀扶住她,老妇人却是歪斜着身子躲过了,“不敢劳小姐的手,老身身上脏,怕污了小姐的手哩!”
“小姐?”
芳君感到莫名其妙,正要问个究竟,身后传来了柳氏的声音:“陈妈你还在呢呀,啥风把你吹来了?”
见娘认识她,芳君便要把老妇人领进门儿,不料柳氏大喝了一声,“芳君!”
不但吓得那妇人一个哆嗦,连芳君也惊了一下,“娘,你弄啥嘞,既然认识,让婆婆进门儿呗?”
说着又要伸手去拉老妇人,老妇人却是一屁股坐在了门口的拴马石上,“不进去了,看你挺好就行,俺歇会儿就走。”
“这……娘?”
“赶紧回来!”
芳君只得对老妇人说:“婆婆,您呢先歇会儿,俺去给您弄碗水喝!”
扭过头发现柳氏已经没影了,芳君觉得蹊跷便一路小跑回了屋。
经过柳氏一番讲解,原来这个老妇人是芳君父亲的奶妈,在董家服侍了近三十年,几年前因为年老体衰,又因着一些柳氏难以启齿的理由,老妇人要求回家养老。
董万贯临别送了她不少钱财,柳氏却是连面也没露,原因也不复杂,这董万贯后娶的几个婆娘都是这老妇人引荐的,因此便恨上了她。
只是当初老妇人也只不过是为董家香火考虑,她自己终身无子,早已把董万贯当做了自己孩子,只是好心有时难免遭人恨呀!
从小芳君便被这妇人看作亲孙女,每日亲个没完。
听了柳氏一番话,芳君终于想起来了,早听说老妇人没了男人,孩子也没生出一个,回老家没几年钱财被族里人骗光了,人也被赶出来了,吃了她的绝户,她只好找个地方搭了个草棚来住。
“您喝吧!”芳君递给了老妇人一碗水,妇人接过来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了,抹抹嘴笑道:“小姐,你真是长大出息了,咋就跟换了个人嘞?”
芳君叹道:“换了个人有啥用……”,接着把自己想要科考的事讲了一遍。
老妇人越听越惊奇,手也不知何时拉住了芳君的手,“小姐真是有种,当年老爷考了恁多年都没个功名,不想小姐今天要做穆桂英、花木兰了,老爷若知准高兴坏了。”
“哎!”芳君又叹了口气,又把需要保人的事说了一通,老妇人听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末了说道:“这确实难办,无亲无故的谁肯作保呢,何况小姐是女身,更是难呀!”
突然老妇人拍了一下大腿,“对了,有一个人或许可以试试,只是人情冷暖,人家还记不记得当年的情就两知了,俺去问问吧!”
说着老妇人颤颤歪歪站了起来,“小姐且等几天,有没有结果老身总会回来报个信呢。”
芳君想要说啥,却记不起来了,那老妇人却是摆摆手而去。
几天来柳氏一直有个盘算,那就是想买口猪,再买二亩地。之前没钱只能想想,等做女红攒够钱了再买,如今芳君带回了十两银子,她的心思就又活泛起来了。
“妮儿?”,柳氏坐不住,就找到了正瞪着书本发呆的芳君。
“啥事呀娘?”芳君合上书本走了过来。
柳氏笑道:“是这妮儿,你不是有十两银子吗?娘想买口猪和二亩地,借给娘使使呗?”
“娘!!”芳君瞪大了眼,“那可是人家送给恁闺女读书用的,您用了俺还读个毛书呀。”
“看看!”柳氏笑骂道:“娘又不是不还你了,你看你读书天长日久的,咱要不弄个营生,先得饿死了,那还读个兔孙哪?”
“不中!”芳君扭过了身,她不是不知眼下的苦,可是读书也是唯一的路,一钱不能两用,这实在难办。
柳氏见此叹了口气,拍拍屁股离开了,而芳君的泪也是止不住的奔涌而出,“得想个办法搞钱呀!”
母女俩有了小隔阂,连吃饭都是不言语了,芳君也试着偷偷摸索着做饭,却总被柳氏夺过锅去,又用屁股将她顶开,却是不说啥话。
这一日傍晚,芳君正在院里仰头看着树上的知了,门外走进一人来。
“妮儿,你大名是叫芳君吧?”
芳君回头望去,见是族里的六叔董作礼,忙起身施了一礼,“就是俺呀!怎么了六叔?”
六叔平时在驿站上做事,也兼着收送书信的活计。
“给妮儿,你的信,挺厚的。”
“谢谢六叔,您进屋喝口水吧!”
六叔抬头看了看院落摇头道:“不了,你二婶要写信,俺还得去镇上找个先生来呢,真是麻烦的很呢。”
送走了六叔,芳君盯着信愣了好是一会儿,信封上没有写寄信人,但凭字迹已经认出了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