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嫆嫆已经后悔问这个问题了,但也不能临时终止,不然过于突兀,更尴尬,只好硬着头皮回答:“她好像不太喜欢她的表嫂,从来不提。不过,是我唐突了,你可以不用回答。”
秦士朗的手没闲着,又拿起一个钢丝球擦着厨房墙壁上装修留下的污渍,飞快地看一眼从嫆嫆,脸上露出了一丝不知道是笑还是无奈的表情,说:“孩子妈心气比较高,我也没多大本事,或许她真的值得更好的。”
从嫆嫆是个语文老师,她还有个本领,便是从简单的词句中解读出深层的、隐藏的、不可思议的内容。从秦士朗的这句话中,从嫆嫆初步解读出的意思是,他的前妻因为看不起他是个厨师,攀上高枝,走了。更深一层的,譬如婚内出轨、始乱终弃等等。
“怪不得秦町总是逼着自己做一个优秀的人。”
秦士朗再次回头,这一次他的眼神完全变了。从嫆嫆看得出来,是一个家长对于孩子的紧张。但秦士朗没有问,也没有试图让从嫆嫆继续说下去。从嫆嫆看一眼厨房外已经冰释前嫌的两个学生,也觉得这会儿谈秦町的时机似乎不太对,果断终止了这个话题。恰好门铃声响,她出了厨房。
丁果和外卖员一起进了门。从嫆嫆笑着打趣她“馋人腿长”总能赶饭点,丁果没有回应,吃得也很少。
从嫆嫆找个借口将两个学生打发回了家,秦士朗会意,不声不响地盯着丁果,就等着她倒苦水。结果,苦水还没来得及倒,丁果婆婆找上门了,后面还跟着瘦了一圈的大苗。
大苗一看到丁果就开始嚎啕大哭,一边哭还一边咳嗽,再听那浓重的鼻音,从嫆嫆的手下意识地摸上了他的额头。
“先去医院吧!”从嫆嫆提醒丁果。
大苗抱着丁果不撒手,丁果也哭得上不来气,抽噎着慌了神,还没等反应过来,白母一把将大苗扯了回去。
“现在知道哭了?你不是要离婚吗,不是要开始你的新生活吗?你不是已经做好不见儿子的准备了吗?现在这个样子给谁看?!告诉你,你这叫抛夫弃子,孩子现在的样子都是你造成的!你儿子现在不止感冒发烧还肺炎,知道怎么得的病吗,因为妈妈不要他了他天天吃不好睡不好!是你,你配当妈吗……”
“你不要欺负我妈妈,你是个坏人,坏人!”大苗突然尖叫起来,拼命地打着奶奶,丁果吓坏了,赶忙抱起了大苗,不停地安慰着他。可大苗怎么也不听,又喊又叫,不停地嚷着“坏人”。
“瞧瞧你教的好儿子……”
“我建议您不要在孩子的面前说这样的话!”从嫆嫆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连拉带拽地将白母拉进了另一个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许是怕从嫆嫆吃亏,也为了给丁果和大苗留一个独处的空间,秦士朗也进了房间,他不说话,只在一旁盯着。
白母气得直跳脚:“你自己的事儿搞明白了吗?关你什么事儿?”
秦士朗脸一拉,身形动了一下。
从嫆嫆的脸从未这样严肃过,一步一步逼近白母,一字一顿地说:“您真的希望大苗成为第二个白子林吗?”
白母的眼神更加凌厉起来:“我们家子林怎么了?”
从嫆嫆冷笑:“好,那我问您,丁果怎么了?”
“怎么了?你跟她好得穿一条裤子你问我怎么了?自私,就知道自己,平日里不赚钱就能花钱,懒得要命,瞧瞧她那家有几天是干净利索的时候……”
“行,咱先说这几个问题。白子林不自私吗?他天天打游戏酗酒的时候有没有为他的老婆孩子想过呢?白子林赚钱吗?他名义上是您店里的经理,一年365天,有65天去过店里吗?白子林勤快吗?家里的卫生他打扫过吗?他洗过一次衣服做过一次饭吗?哦,对了,煤气灶他知道怎么才能打着火了吗?”
“他是男人……”
“嗯,他是个男人,但也只是生物上的男人!现在是21世纪,你以为白子林你们家圈养的纨绔少爷吗?照这么说丁果也是人家丁家捧在手心里的大小姐,凭什么就得给你们白家当牛做马?”
“就凭她嫁到了我们家!”
从嫆嫆盯着白母看了几秒,突然阴恻恻地笑了:“白阿姨,当年您为什么离婚?”
白母突然不说话了,张口结舌地盯着从嫆嫆,整容过度的脸上突然红了一片。
从嫆嫆继续说到:“我记得您和我妈妈说过,您再也不想过给婆家当牛做马又不受尊重的日子了。您说您是个人,不是畜生,也不是机器。我觉得你的儿媳也是个人,也不是畜生,也不是机器。她应该被呵护,被尊重,而不是见天地被鸡蛋里挑骨头。”
“你是老师,我说不过你……”
“您不占理,就算我是哑巴您也说不过我。”从嫆嫆深吸一口气,“本来你们家的事儿我不想掺和,今天我真的是不吐不快了。您曾不止一次地说过,白子林和他爹一个德行。‘德行’在这句话是贬义词,估计您也看不惯您那好儿子,所以,也别在我这个外人面前嘴硬了。大苗还小,如果您真为了孙子好,为了他不成为第三个这种‘德行’的人,我真心劝您三思。想想您来的目的,总不仅仅是为了在生病孩子面前骂他妈一顿好雪上加霜吧?”
白母已经嘴硬不下去了,的确,她把生病的孩子带到丁果的面前就是为了刺激丁果好让她打消离婚的念头。真说起来,她其实并不讨厌丁果,但她太护犊子,总觉得白子林小小年纪就失去父爱她就得把那份给补上,可又方法不得当,补成了现在这种“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