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士朗的字师从他的诈骗犯父亲,曾经有段时间他是坚决不碰的,一碰就忍不住生气上火,也就是这几年,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心态也平和了不少,慢慢地又重新捡了起来,有空的时候还能指导一下秦町。
这也是秦士朗不愿提及的往事,更是他改变恋爱观的最大诱因。
年少时的秦士朗和普通的孩子一样,虽然性格偏内向,但也有喜欢的女明星,也会偷偷看长得漂亮的女同学,那个时候爸爸还是他的偶像。秦爸爸长了一张偶像剧男主的脸,有一副好嗓子还写得一手好字,不仅如此,他还温柔、幽默,特别会逗人开心,与秦妈妈结婚近二十年两个人从来都没有红过脸,可是就这样一个在外人眼中完美的男人却是个时间管理大师,不但让家里的红旗屹立不倒,外面竟然还有至少十个彩旗为他神魂颠倒。事发之后,等待他的是无期徒刑和罚没财产,他不但害了自己,还将自己最爱的儿子也搭了进去。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秦士朗放弃了他的大学梦,做起了厨师,而秦妈妈为了能给儿子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最多的时候一天打了三份工。二十多年的时间,他们从真正的一无所有寄人篱下到拥有第一套房子,之后因为结婚有了第二套房子,慢慢地,他有了存款,生活质量也在逐步提升。只是,还没等他们感叹完生活终于给了他们一丝曙光,徐蔓又离开了他们。秦町被带走的时候,秦士朗才明白原来他的生活没有甘来一说,全是像进入循环一样的苦。
其实,严格说起来,秦士朗在暗地里是感谢赵小迪的,如果不是他拼了命去针对秦町,死都不让他住在他爸爸家,说不定徐蔓也不会甘心把秦町还给他。离婚的时候,徐蔓看不上思梧社区的老破小,为了能让秦町不受委屈,秦士朗将家里所有的存款全给了她。秦町回来的时候,她也很自觉地把钱一分不差地还了回来,但秦士朗没要,两人一起商议把这笔钱存定期,等秦町长大时候再给他。
事情到了这一步,所有的不甘和痛苦都基本过去了。只要有儿子在秦士朗就万事知足,而徐蔓也开始了她的新生活,似乎只有秦町,仍旧活在看不到的阴影中。秦士朗下定了决心要单身一辈子,想用自己的方式给秦町更好的呵护,他像大多数寡言的父亲一样,忘了沟通,轻易地做了决定,他不知道其实在看了妈妈新生活之后,秦町更希望他那沉默的爸爸也能拥有属于自己的生活,遇到真正爱他的她,那样,他的笑容也会多一些,身上的担子也能轻一些。
从嫆嫆就是那个人。
活了四十年,秦士朗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情不自禁。他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喜欢上从嫆嫆的,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真正细究起来,像是她在KTV发疯的那次,面对这个真实的奇女子,他的眼睛会不自觉地去追寻她的身影,会在秦町谈起她的时候将耳朵竖得比兔子还长,会在丁果又出幺蛾子的时候假公济私地去找她帮忙,会在她需要帮忙的时候不自觉地当成自己的事。他知道他们之间的差距,年龄、学历、婚史、经历,等等,他也能预感到他们接下来的路走得肯定不会顺利,但是他就是停不下来,也不想停下来。
秦士朗知道,正是因为从嫆嫆意识到了秦朗的问题,才想让他去参加家长进课堂的活动。他多害羞的一个人,一个秦町他都应付不来,更不用说要面对四十多个秦町,他心里发怵,但为了儿子为了从嫆嫆,他不想再胆怯了。
秦士朗再次出现在校园里是周二下午的最后一节课,为了这次家长进课堂,他刻意装扮了一下自己,不再是平日里一件T恤一条休闲裤,而是特意穿了衬衣和熨得没有一丝褶皱的西裤,头发也稍稍做了打理,打眼看上去倒更像是某个大学的老师。打从他的身影出现在从嫆嫆的视线范围,她就老忍不住想笑,搞得他特别不自在。
“我这样很奇怪吗?”走廊上,秦士朗忍不住问。
从嫆嫆不疾不徐地走着,转头看秦士朗一眼,笑道:“不,很帅,一点都不奇怪,我相信秦町也能从这些细枝末节中感受到你对他的重视。”
秦士朗一双温润的眼睛看着从嫆嫆,回过头时也笑了。
简单的自我介绍之后,教室里爆发了掌声。秦町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没有抬头看讲台,秦士朗几次看过去都没能和他对上视线。前座女同学转过头冲他说“你爸好帅啊”,他还一脸不屑,认为他一个男生才不去在意这些表面的东西,但小脊梁却不自觉地挺直了,偷偷一眼看过去,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一下。秦士朗在黑板上板书,告诉学生们软笔书法与硬笔书法的区别,声音浑厚,怕他们听不懂还特意放慢了语速,显得格外温柔。前座的女同学又忍不住了,拍着秦町的桌子说“声音也好听得要命,太温柔了,我爸天天在家吼我”。秦町的脊背挺得更直了,在秦士朗再次将视线投向他的那一刻给了他一个略显腼腆的笑容。
秦士朗微微有些怔忪,转头去看一直站在一旁的从嫆嫆,她向他使眼色,得意的表情告诉他,这是就是她想看到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