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内眷的马车只能停在宫外,若无皇家恩赏,宫中路段都只能步行,小太监走得有些快,于正常人其实也不过是步子迈大些,但沈清许身体虚弱,却是有些跟不上,正准备说些什么,却有人先一步开了口。
“走慢些。”林夫人吩咐小太监。
“夫人对不住,是奴婢疏忽了,今日是宫中人手有些紧,奴婢这就走慢一些,夫人您看这速度可合适?”
林依依侧头去看沈清许。
“合适的。”沈清许开口道。
小太监这才恍觉林夫人刚才开口是为了沈清许,不是说那位柳夫人与林夫人积怨不小吗?这怎么还为那位留下的女儿说话呢?
不提小太监,便是沈清许也是惊讶的,她看着林依依,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位她如今名义上的母亲,这个让沈舟钟情,亦让她娘嫉妒仇恨了一辈子的女人。
林依依长得并不美,只能算是清秀,可却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是很耐看的长相,又许是相由心生,因为心里温婉纯善,所以才让人感觉到舒服。
但她面色隐有蜡黄苍白,唇色偏淡,这位的身体应该并不健康,或许常年为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病情所折磨。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被人直接询问,沈清许也不尴尬,只是道:“没什么,就是觉得夫人与我想象中有些不一样。”
“你也与我想象中的不一样。”
听林依依如此说,沈清许便笑了。
她原本想着,这么一出复杂的三角恋,她娘落到那样的结局,或许林依依也并不无辜,不像那些为其打抱不平的人们所说的那么美好,可是啊,沈舟不是傻子,一个人喜欢着一个人,愿意无条件对她好,那便总有着理由。这并不是为他人的嫉妒所可以改变的。
这么一来,她从前所有过的那些猜测和恶意便显得有些可笑,她曾经的那些委屈和憋闷便也更无处发泄。
这样想着,沈清许便又笑了,几许无奈,几许释然,还有一分伤感。
宫宴是在御花园中举行,虽还在早春,但在宫中花匠的精心培育下仍是盛开了许多品种名贵的花朵,姹紫嫣红,争奇斗艳,置身百花丛中,倒是给人一种春天已彻底降临之感。
但花朵却并非今日的主角,比花朵更惹人注目的,是那些人比花娇的姑娘们,华服珠宝,争奇斗艳,眼中带着渴望与跃跃欲试,却又还难掩天真,她们或为家族,或为自身,更多的是兼而有之,怀揣着对未来的美好想象,却不知深宫大院对她们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不过身处这样的时代,又哪有什么真正的安身之地?由天真到野心,争夺落败,被生活磋磨成或尖酸刻薄,或麻木避世……无论是宫廷还是世家勋贵,亦或是普通的寻常百姓,各家皆有各家的难处,只不过是看人生在何地,又选择何种难处罢了。
对于不同人物一生的悲喜,她早已看得太多,以至于如今看着这些形形色色的人,便已大致能猜出她们的生活,以及今后会走的道路。
这世道似乎一直都是如此,从未变过,无论是从前的奴隶制,还是如今的封建制,亦或是开国皇帝萧启曾在密传中提及的另一种制度,都同样各有着各的弊端,人的悲剧,在哪个时代都是存在着的。
看着那些言语间委婉攀比,互相炫耀的少女夫人们,沈清许突然便失去了兴致,觉得原本美丽的花朵,也不像初看时那么美丽了。
沈清许再一次深刻体会到了高祖所提及的那种无奈,文化的差距,时代的落差,寻不到归属感,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