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她跳进了学校的湖水里。用生命的代价,反抗父母包办婚姻。”
“她多勇敢,多有胆量,又多可惜啊!”湘琴无限惋惜地说。
“她的死,唤醒了我们活着的人,同学们行动起来了,举行了全校罢课,抗议对妇女不平等的对待。组织学生,集合队伍,上街游行。我们呼喊的口号是:‘妇女要自由……’。”
“姐姐,我为你喝彩、欢呼!”湘琴听得精神抖擞。站起来再一回鼓掌。
大女儿的话,让姚二娘吓得将手捂在了胸前。杨炳江神色凝重地抬起头,然后,看着大女儿说:
“湘蓉,你的话,让我心惊胆颤。在长沙学得了哪些知识?尽在说些煽动、造反的言词,从你的话里,发现你在长沙定是一个积极分子。一年有余的日子里,你在长沙的奋斗,是为此而贡献的吗?你这样的人物,最令官府头疼,是个危险人物。你让我大吃一惊。”
此刻,杨炳江的目光,没有离开大女儿湘蓉,不敢相信竟是自己喜爱的大女儿,说出骇人的话来。他马上制止二女儿湘琴道:
“琴儿,不要放肆。刚才你姐说的一字一句,不要对外面透露半点。蓉儿,规规矩矩陪我们在家呆几天,你的言词,听得我心在颤抖。现在想来,你婆婆平常的唠叨,不是没有道理的。你在长沙要是有什么差错,我的心血都枉费了。现在家里不许再听到这些耸人听闻的言论。在外面的所见所闻,不准在家里宣扬。”
湘蓉望着父亲深虑的眼睛,她点着头,答应了父亲的告诫。看着父亲蹙紧的眉头,湘蓉的心里很难受。父亲的每一句话,虽是简单的家常训教,无不包含着对女儿的保护和关爱。湘蓉在心里说:爹,女儿感谢你了。但是,当今女性要站起来,为自己呼喊自由。不有一回回地抛头露面,鼓动、宣传,人们能从旧的封建意识中苏醒吗?谁会昭示千百年来,封建礼教让妇女所遭受的屈辱?因为这些,父亲,女儿在这里要对不住你了!此时,杨湘蓉坚定和激动,全被石晓东看在眼里。湘蓉也朝他看去,对他从容地一笑。
“完了,完了,要翻天了!要翻天了!祖母起身喃喃自语,很是失望地离开了。大家不欢而散地去了各自的房间。
湘蓉和湘琴回到了吊脚楼的房间里。马灯光照亮着房间。雪春在整理着,见她俩进了唤道:
“大小姐,隔壁你的房间,经常收拾到的。”
“谢谢你,雪春。”湘蓉的话,雪春在心里很是感动。
“雪春,和我在一起这么久了,还没有改变你的老实。见到了我姐姐,还是大小姐、大小姐的叫。忘了我对你说的?该叫姐姐,或者湘蓉姐。”她说后,手在雪春脸上轻轻一摸,雪春顺手打了她一下,她顺势倒在了床上。湘蓉说:
“湘琴,你善于尊重别人,与婆婆的性格有关吧。”湘琴坐起,不住地点着头。
“雪春,今后按湘琴的说法叫我,好吗?”
“我姐,也是你姐姐;叫声姐姐才更亲热。”
”湘琴,今后说活,应该学会柔和,知道吗、”
湘、、、、、、蓉姐,”雪春叫一阵,才喊出这二字。这下,湘琴笑欢了。雪春对湘蓉说:
“你看她那样子,你叫她温柔,就不是她了。”
“雪春准备离开,湘蓉留下她,三人要睡在一起。雪春知道她两姊妹的脾气,也不推脱地答应了。湘琴站在书桌边,拿起书,随意地翻动着说:
“姐,长沙多吸引人!呆在家里,一点出息都没有。”
“湘蓉姐,她嘴是那样闹噪,说是说,心里比谁都懂该做什么。婆婆肯管她,常和婆婆斗嘴,婆婆被她磨得脾气也疲了。说没有湘琴在她身边,那才是真正地寂寞。她还要顺从老爷、太太,又要让婆婆过得开心,你说,她飞的出院门吗?”
湘蓉已站在了床边,听雪春这么一说,走来桌边握住了妹妹的手道:
“湘琴,姐姐谢谢您。你在家里的付出,正是支持姐姐在外面的努力。不要多久,你要的自由会得到的。”
“姐,现在我帮你,今后你帮我;帮我想去哪去哪。姐,你这次回来,我对你更崇拜了。”
湘蓉听到妹妹的话,心里有话对她 说 ,但是,没有说出来。她用力地握住了妹妹的手,然后,一起来到了床边,湘蓉坐下问道:
“哎,湘琴,除了田二少爷,难道没有人上门向你求婚?我不相信,你这样夺目的容貌,难道没有倾倒城中那些富家少爷?”雪春检查了门栓后,走来床边说:
“怎么没有,他这巧嘴厉舌,一个个都被她吓跑了。湘蓉姐,我告诉你,田二少爷对她是一见钟情。这天底下只有田二少爷有福气,才让湘琴姐对他另眼相看了。田二少爷对她是一片真心更是一片痴心,可她害人,要田二少爷等他两年。”说完,她们大笑。湘蓉便用无比欢喜的目光望着自己的妹妹。
“姐,为什么要那样看着我?我的秘密雪春全抖露给你了。”
“老实告诉我,田二少爷对你真是那么痴心吗?”
“他喜欢他的,谁像他一本正经的。我才不在乎,早结婚有什么好?嫁给人家当太太,一点自由都没有。再说,你还没有人家,我当然不能过早的答应他嘛。哎,告诉你,我和田志清是自己相好的。”
“那好,这是一种新思想,姐姐支持你。”
“在常古城,没有媒人的婚姻别人会说闲话,我不考虑那么多,谁叫他先看上我。我再看上了他。”说着对姐姐投去害羞的一笑。再说:“他相貌堂堂,他身上表现出的那种知识型的气质,和有深厚涵养的稳重,深深吸引了我。与他交谈后,才知道他也是碍于父母的心愿,才收住了飞出大山的想法。说心里话,我很喜欢他。看上去斯斯文文,却谈吐不凡,他大我两岁,懂人又疼人,为人处事都那么老成,与他在一起,内心里的愉快是从未有过的。我当心他催我结婚,才故意与他若近若离。结婚,便永远与深山为邻了。”
“田二少爷,确实是湘琴姐说的那种人,他在桃树下,与湘琴姐对月吹笛、谈心。他俩合得来。”雪春汇报似的讲话,她们又是一阵欢笑。
“湘琴,你让田二少爷等你两年时间,他在田家坳会怎样地想?你们一见钟情,可以先结婚嘛,我不能再连累你了,在外面我总想有你在父母身边,作为一个女儿,没有做到之处,你替姐姐做到了。你聪明的翅膀被你的孝顺给收拢了。你因为我,误了你的前程和追求,在我心里深感愧疚。”
“姐,你在说什么呀,你的话,跟田志清说的还娓娓动听。我是担心剩下了你,成了老姑娘,没人要了。”她们大笑起来,丝毫没有睡意,在一起说着她们女儿话。
杨湘蓉起身站在窗前,望着楼外的黑夜,转过身,她发现挂着壁上的篮子里,有个绣花箍子,上面绷着丝帕,她取出拿在手里观赏着。上面秀出的图案吸引了她:一只竹笛斜握在一片修长的桃枝上,笛子末端掉有一对欲开的花蕾,由“一九四八年”这几个字绣成坠链。这时,湘蓉想起了雪春刚才说的那些话,问道:
“湘琴,这箍子上的丝帕是你绣的?”湘琴走近,从姐姐手里拿过了箍子,一脸害羞的样子,湘蓉满是喜爱地望着妹妹。雪春说:
“是湘琴姐绣的,从不做针线活的她,一下子也灵巧了。我看世上稀奇的事,只有她想得出来。”湘蓉再次对妹妹看去说:
“湘琴,你变了。不再是我从前印像中单纯、调皮的你了。我真替你高兴,同时恭喜你,有了一位让你喜欢的心上人。”
湘琴听到姐姐的话,抱住了她身边的雪春说:
“姐,你只想知道别人的心事,难道你没有惊喜要告诉我们吗?那个石先生,该如何对我们解释?在坪场,他站在你身边,还站的那么近。餐桌上,我已觉察到你与他眉目有话。在众人面前,他那不失诙谐的言谈,一定是个健谈幽默的人。他是不是也如志清那样?让你觉得是个靠得住的男儿?姐,是那样的吗?”
“你的眼力不错,我和那个石先生,彼此心里都有对方,可是没有时间去重视,前途迢迢,奔忙无尽,等稳定下来了,有了什么好消息,我一定会来家里告诉你们的。”
“听爹说,当今局势动荡,人心惶恐,你说稳定下来,那要等到何时?”
“快了,快了,很快会有好消息的。”她望着油灯升腾的火苗,对湘琴说。湘琴瞧着她脸上的笑容道:
“看你脸上的笑容,信心足得很。你手一指,灭了眼前这个太阳,给我一个新的光明?让我去给孩子们教书认字,当个教书匠?你有那本事?”湘琴看着姐姐,见她笑了笑,对自己敲了一眼,不再做声。谁知湘琴还有话说,“姐,这次回来,你还是劝我留在父母身边;还一个劲的感谢,谢谢,难道你还有什么秘密没有告诉我们?无论怎样,我理解你,支持你。我不会再提飞出院门的事。你放心做你应该做的事。”
杨湘蓉握住了妹妹的手,两姊妹再靠在了一起。湘蓉的眼睛转了转说:
“那好,我对石晓东,与你对田二少爷的态度那样对待他。我们两姊妹一起心齐意同。”
“不行,那很害人的。田志清对我痴情一片,他有了我,日子肯定不如从前那样无忧无虑了。他是重感情的人,他可能每天都在为我想入非非。我佩服他的执着,偏能接受我这种不入世俗、逍遥自在的人。”
“呵,原来我在试探你,想不到你剥开了自己的善良。让人看到了你的女儿心。你能理解他,那么,在他心里深深地装下了你,箍子上的丝帕是最好的见证,可你在人前,还一遍一遍地口是心非。”
“在人前我要表现的强硬一点”,湘琴做出冷冰冰地样子。惹得湘蓉和雪春大笑起来。
夜深了,窗外的明月,笼罩着竹林,一片朦胧。雪春已先睡了,湘蓉、湘琴还在没完没了的说着心里话,不时有笑声从吊脚楼里传出,打搅着宁静的黑夜。渐渐地湘琴倒在了床上,在这时,湘蓉动身出了吊脚楼。
杨炳江没有睡意,靠在床头。湘蓉这次回家,他觉得蹊跷,琢磨不出其中的明堂:学校假期未到,湘蓉怎么回家了?
他抓住这一点想了又想,她慷慨陈词的那一番话,不得不让人谨慎地看待她。
忽然,他听见屋外有人轻声说话,他悄悄起身,从窗户的一角,他窥视到湘蓉的身影从他窗下闪过,她的后面跟着石晓东和汪大顺,他愣住了。一会儿,湘蓉返回,看来,湘蓉是去送他俩,为什么不走大门走后面。他思索着眼前突如其来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