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内燃着两个暖炉,软垫铺的极为厚实,小喵蜷着身子像是已经睡着了,暮染掀开车窗上布帘的一角想瞧瞧坊间的热闹,一股凉风立时灌进来,她打了个寒战,忙把布帘掖紧了。
想起刚才琢楼主听到她问起虚鬼镜时的一脸茫然,便又是一阵脸红,这能怪她嘛,她往哪去知道那镜子是用来意/淫男女之间偷会的春/宫镜。
难怪她会看到自己意欲对美男图谋不轨,想奋不顾身地来个饿虎扑食。她之前初看虚鬼镜,还幻想那月桂树下如晨曦一般纯粹的男子说不定和自己前世有什么纠葛,现在明了,那男子的花容月貌不过是自己心底欲念形成的幻象而已。没了内丹,心境也变得浮躁了,但愿重新修炼之时不会生出什么心魔才好。
不过,换个角度想,原来她都不怎么了解自己的口味。毕竟原来设想着,若干年后,若有幸能结个道侣做伴儿,也得找个像师兄们一样样貌里透着忠厚本分,做得出雕花衣柜,绣得出锦衣秀袍,煮得出八珍玉食的五好男人才行。
美男招蜂引蝶的概率太高,若是情敌三天两头找上门还怎么安稳度日?譬如每隔几十年就会有女妖或凡人女子成疯成狂地闹上骊山瑾院,要他们交出身为千年狐妖、绝世美男的三师兄。这世上深情的人总是从不被人理解,也从不被人珍惜。
修行之路何其漫长,光凭好看并不能填饱肚子。她是牡丹花妖,并不意味着她会活得像花儿一样浮夸,不切实际。
理想中最惬意,最实际的日子就是找一位道侣,来心甘情愿照顾她,脸嘛,看得过去就好,当然这也并不代表她什么都不会做。
她那小院里扎花架用的木料都是她自己上山把师兄们砍下的树干背回来的,架子也有一半是她扎好立起来的,她还记得那天傍晚伸着磨出血泡的双手笑着让二师兄给她上药,二师兄如何心疼地眼圈发红;至于她屋里的木柜、桌椅做好后都是师兄从旁指点,她自己刷上桐油;从幼时起师兄们不管去哪里采提升修为用的灵药都带着她,教她辨认各类仙草灵药,进了雪山因灵力羸弱经不起风寒被冻晕,下了火原被云焰燎去近半的长发。。。。。。。诸如此类种种,她并不认为苦,反而觉得苦中有乐。
毕竟什么事情总要自己学到了手,才有权利选择做或者不做这件事,想要过得恣意洒脱,就要拥有选择的权力,这大概是最世俗又质朴的处世之道,成仙成魔也是在参透人道之后才能有的大境界,妖的悟道之法比凡人艰难上百倍,但心境的修炼大抵上是殊途同归的。
她这个人若真是清明起来,简直和平时的她判若两人。大概人都是自我矛盾的吧,暮染转念想到自己昨日半夜奔袭跑来天都城的荒唐,又是一番愧疚,不行,负罪感太沉重,她要收拾一下新家好移情这番自责。
“想家了?”小喵抬抬眼皮,哂笑一声,“等宅子收拾好了,给你那些婆婆妈妈的师兄们写封信,报个平安。”
暮染别开脸,撩起布帘佯装看街边鳞次栉比的商铺。
“嘶~~真冷,快把窗帘放下。”
“尊神都入神阶了,还会怕冷?”
马车停住了,门童掐着尖细的嗓子殷勤招呼他们下车。
他们来到一片街坊的一角,深长的巷子里一带白墙,竹影青摇,有处门楼藏在翠竹之中。门楼顶上覆着琉璃瓦,两边戗脊各端坐四尊戗脊兽,门前立着两尊镇宅石兽,院门大开,门前却无半点行人经过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