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惊鸿短叹一气,将茶水一饮而尽,“很多人觉得自己活在世上,实际上只是在世上,并没有怎么活。”
他又自己给自己斟满,然后将茶壶放回火炉,“十万年来,我只是在世上,并没有什么活。”
季沧澜脸上不禁露出微笑,她没打算说什么,更打算没说教。
从初次与柳惊鸿见面,她就如此,她从来只是引导柳惊鸿,让柳惊鸿明白任何时候,任何情况,都还有其他选择。
如今,从柳惊鸿的言行中,她已知道十六年来,耐心种下的心引,已潜移默化的改变柳惊鸿。
未来,究竟柳惊鸿是要穿越天门回到另一个世界,还是选择飞升仙界,已经不重要。
至于婚约之事,一切随缘吧。
旁晚。
京落生一脸疲惫回到院子,身后还跟着同样疲惫的陶鲽。“你主动压制突破金丹期?按理说,你经脉不全,不可能修仙,顶多修妖行走边锋,或入魔强行掠夺他人补齐自己残缺。”
京落生扫柳惊鸿一眼,就将柳惊鸿看得通透,“你能耐得住性子,将元力提纯为本元之力,还以宝血重塑丹田,稳扎稳打的行径,着实让我欣慰。”
“方才,我与沧澜在讨论,能否学太古巫祝,不修丹田,直接开始结元婴。”柳惊鸿站起身来,为两人收拾桌面,一旁季沧澜则为两人斟满热茶。
“这是一条没有捷径,且可能长时间看不到结果的道路。”京落生大咧咧坐下,连喝七杯神灵茶,呼吸方才平缓下来,“何况,这是我和你母亲的道,你能接受?”
闻言,柳惊鸿恍然醒悟,父亲与母亲共生同寿,诞生于第一苍穹。
母亲柳拂晓是苍穹第一道光,父亲京落生是溟海孕育第一生灵。
万物生灵还未习得修真之术时,他们就已开始修行,万千大道在他们看来皆殊途同归。
也难怪,京落生得知自己能强行借道他人时,毫不惊讶。
“孩子,往后的日子,你一定要好生想清楚,你修仙是为何?永恒寿元?统领万界?后宫三千?还是消磨时间?”
今天,京落生与往常不一样,一改平时任由柳惊鸿向他发泄不满的慵懒模样。
“我花十八年,从尘封的浩瀚记忆中,粗略整理出一些我走过的道路,等下一并传予你。”
“当年,我修真的目的不是去凌驾他人之上,也不是追求永恒寿元,而应该是能清醒认识到,天道无穷且复杂。”
“我修真的目的是为把握自己的人生与未来的方向,振一翅扶摇直上九千万里。”
“我修真的目的,是为成功追上你母亲,我们结成道侣。”
“我修真的目的,是为达到自己内心的平和与幸福。”
“当初,我和你母亲要突破宇宙屏障,去往另一个世界也是同样目的。”
“……”
柳惊鸿听得迷迷糊糊,昏昏沉沉,不知何时两眼一幕黑,沉睡过去。
九年后。
“鲲鹏遨游宇宙,振一翅九千万里?”
柳惊鸿猛然睁开眼睛,左眼道影大鲲吞天食地,右眼道影大鹏搏击苍穹,待璀璨神光敛去,一切恢复如常。
“我自以为大鹏振一翅九万里已为极限,那死猴子一个筋斗云也不够我轻轻扇两翅。”
想到这,他不禁露出苦笑,自己巅峰时期也够不着父亲巅峰时期的一根羽毛。
现在,一想到自己跟母亲赌气,穿越宇宙屏障来跟父亲一决高下,就觉得羞耻和可笑。
他深深吐纳几下,熟悉僵硬的身体后,才站起身来。
他环视周遭,草木旺盛,花果芬香,唯独没有一丝人气,明白父亲他们已经离开。
出了院子,他朝着大龙潭胜境方向而行。
闹市街道上,依旧人头攒动,但多了许多未曾见过的水族妖精。
他身处闹市,却与热闹触不可及,与这里显得如此格格不入,明明才眯一下眼睛,却恍如隔世一般。
“咦,他是柳惊鸿吗?”
“这九年,他闭关了?”
“沧澜仙子都走了,他还在这里作甚?”
“大龙潭胜境整体搬离,没人给他撑腰,他还在如此明目张胆来神堂湾。”
“他躲了九年,不会真以为鲲鲸一族拿他没办法吧?”
“……”
路上,越来越多人投来怪异目光,惹得柳惊鸿浑身上下好似被无数蚂蚁爬行似的,十分不自在。
九年?
柳惊鸿半推半就中,只觉自己浏览一遍父亲给的知识,就过去九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