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慕临者,字子琏,三朝遗老凉国公孟敬长孙,庆熙二年明经及第,累迁至大理寺卿,巡察长安内外刑狱诉讼。
此君虽说处事清明有裴度①风,但撇去冠冕堂皇的课考不提,也是个与我并称纨绔二绝、靠着祖上荫蔽混日子的败家子弟。
估计怀嵇知道这厮在朝歌馆的日常行径,要恨不得把自己写的官吏评定塞他嘴里再让他咽下去……嗯,这一幕似乎正准备上演。
我正想出言提醒他某位太傅也在这里,但为时已晚,孟慕临为论证我一天到晚闲着没事就跟他争花酒喝,在踏入雅间之前把朝歌馆里叫得上名号的姑娘依次盘点了一遍。
“不知这《浔阳月夜》较之孟大人所提《渔父引》如何啊?”
可怜的孟慕临一进屋内就对上某位黑脸罗煞的诘问,手中提着的酒壶也不免一颤,紧咪的小眼神瞟向我,仿佛在抱怨自己没有提前收到警告。
“好,好巧啊,怀相也在……”
“听曲儿,撩歌姬,寻面首,养舞女?吏禄三百石,想来孟大人是尽倾于这朝歌馆中啊。”
琵琶曲随着孟慕临踏入戛然而止,从听曲模式中切换过来的怀嵇又恢复了毒舌的一面,揪着凉国公孟敬多次上表请求增加食邑这事开始怼人。
孟慕临惊吓之余也缓了些神色,俯身作揖道,“怀相过虑了,下官不过是闲暇之余过来消遣一番罢了,听些小曲看会歌舞亦无伤大雅,而张筵设戏、豢养花魁更是从何谈起啊?”
呵,倘若不是凉国公时时差人盯着他的生活起居,估计这厮能把孟府都赔给朝歌馆了,还大言不惭说什么只是消遣,也不闲牙疼得慌。(¬︿¬☆)
面对这种不着边际的连篇鬼话,怀嵇也不甚在意,示意琵琶继续演奏,然后自顾自地尝点心去了,而孟慕临则顺势入座我右手旁的坐次,朝着我挤眉弄眼地打招呼,大有一报我夺晏惜朝只恨的意思。
……我把妹子还回去,您二位可否且偃旗息鼓让我乐得清静听完这曲浔阳月夜?
唉,都是大爷,都惹不起。
我拿过孟慕临手中的酒壶给自己倒了满杯,一饮而尽又复斟,鸵鸟心理作祟使得我此时只想一醉解千愁,但那精致小巧的玉壶怕是不足以满足我这个愿望。
然而我可能想多了,因为孟慕临根本不会让我倒干他的玉酿,“顾与初,你抢完我的妹子还想来抢我酒喝啊。起开,好好交代,你怎么把怀嵇给带到朝歌馆来了,还累得我撞枪口上。”
“刚想提醒你来着,不想某人四蹄生风已经走进来了,怪我咯。”
瞧这话说的,什么叫我把怀嵇往朝歌馆里带啊,明明是这人威逼利诱把我捎过来的……难道我已经艳名远播至此了麽?(*/?\*)捂脸
等会,这厮提到点子上了,我貌似还要找些什么东西,不光是为了撩花魁来哒。
“若是我说我上朝歌馆是为了勤劳王事,你信且不信?”……反正不是公费撩妹。
孟慕临以狐疑的目光在我和怀嵇之间扫来扫去,俄而放弃了无谓的猜测,“将作坊能与这等烟花之地扯上什么关系,还把太傅给扯进来了?酉时已过,可别说是来代行御史台事。”
( ̄▽ ̄)“其实这是一个玲珑锁引发的朝歌夜行。
我没有把事情和盘托出,或者说我也不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所以我只能勉强跟他描述了拓玲珑锁纹样的发现。什么芙蕖、忍冬、宝相花一堆奇葩的名字及其含义都被我拎出来忽悠几遍,终于不负众望地把孟慕临给绕晕了。
但这厮不愧是明经出身的进士,总结概括能力卓尔不群,很快就从我长篇累牍的废话中提取出了关键字词,“所以说怀嵇也是来找持有玲珑锁之人咯。”
……概括得太简明扼要也不好,想转移话题都下不了手。┗( T﹏T )┛
好像有些不对啊,“什么叫'也'来找人?难道还有谁抢在怀嵇前面来过朝歌馆?”
“往哪里看呢,要找持锁者的人就站在你面前。”孟慕临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盯着我,无奈解释道,“前些时日太医令谢逊托人转交给我一锁,说是此锁转轮上沾有天竺葵花粉,致使太医署的院使中招而卧床不起。哥哥我身为大理寺卿,断没有纵容这些为非作歹之人在天子脚下用毒害人的道理。”
”所以你也是闻风而动过来朝歌馆要人的?”
一个锁能把两位京官折腾来这种地方,是该说我朝臣工事无巨细悉纠本末呢,还是太宗皇帝不拘一格降人才致使冗官繁多啊……→_→
我撇了眼怀嵇,发现他也在看着我和孟慕临。怀嵇拿着扇子凝视别人却又不出声的时候最是诡异,这人说不定正等待着怼我呢。
嘿,那就直接把怀嵇给抖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