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里大前门牛屋北共有十三户人家,易其马的家在牛屋北第一排最东头。
掩埋了夭折孩儿后的易其马媳妇,伤心过度地坐在床沿哭泣。哭着哭着,她的眼前又幻化出夜间离奇的一幕。
因为担心孩子的病情,夜已很深的时候,易媳才迷迷糊糊地睡去。大概也没有睡得太久,就感觉胸部被什么压住,怎么也喘不过气来,憋得十分难受。她拼尽全力地努力呼吸,终于在她“哇”的一声中,胸腔打开了,她也因此醒了过来。
想着刚才的情景,似梦,又不似梦,但留下了浑身出了细汗的惊恐。虽然夜光从窗户纸上透进了一些,但屋内还是比较黑暗。因为心里仍然惊惊慌慌,易媳就准备点燃洋油灯让屋子亮起来,好平复一下内心害怕的情绪。
但她尚未来得及点灯,就听到床下有“哒——哒——哒”的很慢的声音。接着似乎又听到“呣——呣”的极其微弱的声音。
易媳惊恐万分,她用手推了推身边的丈夫使其醒来,并战战兢兢地给易其马耳语:“听听床下的声音。”
易其马似乎也听到了声音。男人的胆子到底大些,点起了洋油灯下床观看,但床底和床外的地面上,什么东西也没有。
吹灭了洋油灯后,易媳吓得依偎在易其马的身旁,气儿都不敢大喘。易其马也在静静地感觉,听听床下刚才的声音还会不会再有。
“哒——哒——哒”的很慢的声音。“呣——呣”的极其微弱的声音又起。
易其马“妈的”地骂了一句,再次点灯下床,弯腰查看,结果仍然是什么没有。在他正在直腰的时候,突然听到孩儿娘极度惊恐地喊了一声:“其马,桌子上,桌子上!”
听到这样凄厉的喊叫,正在直腰的易其马也瘆的精神紧张,他便攥紧拳头用眼瞄起了桌面。
“没有什么呀。”他在心里说。但媳妇一定是看到了什么,于是,他又睁大眼睛仔细搜寻。仍然没有看到什么。
“真是个女人家,胆小鬼,哪有什么呀!”
“没有毛茸茸的怪形吗?”
“没有。不信,你看看!”
当易媳鼓了鼓勇气再去看着桌面的时候,那个怪形真的没有了。
已经完全苏醒的两口子想起了生病的儿子,他们点燃洋油灯查,所好一切正常。但当他们又一觉醒来,已经是东方泛白,他们发现儿子已经全身冰凉,断了气了。
悲痛万分的易其马和易媳,就趁早晨人少,将儿子的尸体用草苫子裹起来,并用绳子扎好,不舍地放到了乱坟岗中,谁知,竟被该死的野狗发现了。
掩埋儿子后回到家中,易媳的哭泣声又惊动了左邻右舍。不一会儿,易其马家几乎坐满了新老媳妇。
“他大嫂子,人死不能复生,甭哭了,会伤了身子的。”一个辈分长于易其马的媳妇心疼地说。“他大嫂子”的“他是指说话者的孩子,类似以其孩子称呼他人,这在当地十分普遍。
“大婶子,原来多好的弟弟呀,怎么说没就没了呢?太可惜了,到底为什么走的呀。”这样的劝慰似乎是适得其反,易其马媳妇抽泣得更狠、哭的更伤心了。
“大嫂子,孕个孩子不容易,生个孩子得赌上自己的命,这年月养个孩子也很艰难。如今都七个月大了,走了谁不掉泪呀。所好,你已经有一个闺女了,而且你才不到三十岁,还年轻着呢,这就是资本,接着再生他十个八个的。”
“对呀,甭哭了,哭伤了身体可对今后不好。”
也许这样的安慰正好对上了易其马媳妇的心思,易媳停止了剧烈的抽泣,从衣服兜里拿出了一团湿湿皱皱的当地人称为手捏子的手绢,擦去满脸的泪水,并边断续小声地抽泣,边似回答问题地自言自语叨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