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警察到来,刚才还嚣张跋扈的大姐,瞬间换了副面孔,极尽温柔讨好之能事,让苏笛大跌眼镜,诉说的理由颠倒乾坤,倒成了苏笛她们打扰她休息。
苏笛看了看次卧的女孩,女孩居然也满脸堆笑,说没什么事,都是小事,报警不是她的主意,而是……,女孩看着苏笛。
那句英语骂人怎么说来着?WTF?
大姐要求苏笛道歉,不服从警察调解的苏笛跟大姐一起被带上了警车,而次卧的女孩,则得以留下安稳入眠。
警察对这类民事纠纷见怪不怪,将两个人隔离开分别问了问,凌晨三点,困乏至极的二人终于签了调解书。
一个稍微上了点年纪的警察单独对苏笛说,大姐是老板,人家可以明天不上班,你耗不起的。苏笛不知道警察对隔壁的大姐说什么,看样子这样的调解对警察来说是家常便饭。
苏笛不语,警察说的是实情,她可以一时愤怒,但不能长期对峙,因为她还要上班,还要生活。想到堆积如山的工作,办公室那些无所作为的大爷大妈,所有的活都靠着新来的年轻人忙,真的生无可恋。
但又能怎么办呢?她没赶上拆迁,没赶上这个城市有几套房子就能吃香喝辣的时代,即使不错的大学毕业了,还是要每个月拿着交了房租所剩无几的工资,累成狗。
还有什么比活着更残忍的事情。
签字的时候苏笛一语不发,大姐对苏笛讽刺道,“明天还要去打工吧,你这个小姑娘就不善良,以后你记着点。”
苏笛抬头刚要说什么,被警察拦了下来,“没事了赶紧走吧,你先走,她一会再走。”
离开警局,回到小区的时候苏笛看着小区的门,忽然觉得这里就是人间地狱。她再不想回到那个多事的群租房。
转身来到小区停车场,拿出钥匙,发动汽车。
这辆便宜的小车是苏笛在这个城市唯一的财产。无法负担高额的房价,工作两年只能买一辆还能容身的小车,让苏笛免去通勤之苦,去采访的时候也方便些。
就这样还招致了父母的非议,觉得她浪费钱。是啊,在她父母眼里只要不是留着给弟弟买房子,都是浪费。
苏笛发动汽车,一路朝着城外的方向驶去。就像小时候在爷爷家,经常被弟弟“恶人先告状”,为她带来了爷爷的嘴巴。那个时候的小苏笛喜欢从村子里跑出去,一直跑到河边。
那条河成了苏笛对爷爷家最好的回忆。
苏笛本名“苏爱弟”,从这个名字上就能看出父母对她的期待。成年后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改成了苏笛,终于有了自己的名字。
人在委屈的时候很奇怪,似乎那些委屈的经历都是吸引彼此的磁铁,平素不知道躲在脑子的哪个角落,一旦一件事被记起,其他事情络绎不绝,跟决堤的洪水一样一日千里。
苏笛眼前闪过从小到大的各种经历,从被父母、奶奶骂、被弟弟欺负,到工作后被领导骂,被采访对象怼,被约稿专家拒绝,被网络读者问候全家,被……
靠!还要不要活了!
这些想法被出现在视野里的河拦了下来。
这座城市居然在城郊也有条跟故乡的河相似的护城河。
四下无人,苏笛停下车,走了下来。也不用锁车,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出现的只有鬼了吧。
鬼也比人好。没有什么比人更可怕的了。
苏笛来到河边,想起小时候自己经常受了委屈来到村后的河哭,二十年了居然还是这副德行,真是鄙视自己。也鄙视一下这个社会。
甩甩头,咽下发泄的声音,转身,向车走去,又觉得大老远跑来就这样走了,很亏,踟蹰间,苏笛看见了河上泛起的红光。
那是什么?
四周并没有霓虹灯,也没有高楼大厦,这光是哪里来的?
再定睛聚焦,光却消失了。
苏笛揉揉眼睛,这一夜要过去了,也许自己真的太累了。
赶紧走到车门,却看见门把手放了旅馆的广告。这大晚上的还发广告?也太敬业了吧!估计自己是人家下班最后一张。
苏笛自嘲地想着,瞥了下广告页,是一间旅馆,看上去还不错,价格也能负担得起。上面那一串电话号码让苏笛倍感熟悉,似乎跟梦里的那一串很像。
鬼使神差,苏笛拿起手机拨通了电话。
电话另一端是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苏笛只询问了房间,中年男子“哦”了一声,苏笛认为那是默认,既然自己今天无处可去,不如找个地方先呆一晚上。
记下地址,将广告丢进垃圾桶,发车,离去。
在她离开后不久,拾荒老人经过,翻了翻垃圾桶,一脸失望:垃圾桶里连片纸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