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城的初雪,立冬刚过几日便下了下来。经过一个静夜,晨起时,阿乔说冷,推开门就看到满地的白雪已积了三四寸深,没过了门廊下的台阶。
辰时刚过,谢慕行便裹着一身寒风来了明月庄。
“你今日怎么这么早?”阿乔今日没有去侍卫营点卯,一是雪大路难行,明月留她吃过热莲子粥再出发,再者便是今日谢慕行要来复诊他肺上的异菌之症。
“我今日来,带了东西。”谢慕行将身上披的裘皮带帽披风摘下来递到丫鬟手里,越过阿乔,径直走到坐在听翠堂正堂旁新设的桌案后的蛟二面前。
“李公子,你要的东西。”谢慕行从袖子里摸出一叠绢,放在蛟二桌上。
“多谢了。”蛟二抬头看他一眼,心中有些不悦,却也没有表露。
这巡检司复制一个足迹拓印竟花了半月有余,若是依蛟二的性子,这证据入库,复制,出库的流程和人员,统统要拉出来细查,冗余环节必定不能多存一日。
谢慕行朝她一垂首便做了招呼,留下一抹笑便转身跟丫鬟取了蒙眼的绸带,一边往眼上遮,一边跟着阿乔绕到了屏风后面。
“你先躺下,待我去点个艾条。”
“遵命,小神医。”
蛟二听着两人的对话,又见阿乔跑到屏风外手忙脚乱地点一根手臂粗的艾条。那艾条许是夜里大雪受了些潮,一时间难以点燃,腾起的黑烟把阿乔熏得直咳。
“小神医,没事吧?”谢慕行话里虽带了些揶揄的笑意,却也掺了一丝担心。
“没事,呼,呼,”阿乔一边点,一边鼓起两腮吹着,没想到那黑烟却越来越大,整个堂里不多时便被充满了,“咳咳咳,你且躺着,我一会便好,咳咳……”
“咳咳,好的,小神,咳咳,医……”
桌案后的蛟二本要展开那拓了芙蓉足迹和木雕壁画的绢帕细看,此时也被呛到轻轻咳起来。
“我看看,”她从桌后走出来,接过阿乔手里的火折子和艾条,走到庭院中,三两下就点好了,“喏,小神医。”
“二姐姐你怎么什么都会!”阿乔眼里还有被呛出来的眼泪,此时却满脸的惊喜,开心地接过她递来的艾条,蹦跳着到屏风后给谢慕行治疗去了。
蛟二这才坐回书案之后,将谢慕行带来的两张拓印绢帕铺开查看起来。可整间堂内烟雾缭绕,充满了熏艾的气味,让她一时难以聚起心神。
“咳咳,”一声轻咳自门口响起。蛟二抬头,是明月来了。她轻掩着口鼻,一双疏淡眉目先是朝屏风后看了一眼,又收回来,看向蛟二,“看来,这熏艾之法是行不通了。”
二人相视,无奈又觉得十分好笑。
“是啊,这味道确实难以招架。”蛟二起身去迎明月,将她手牵了,坐到茶几边的椅子上。
“姐姐手怎么冰凉?”虽入座了,蛟二却还握着明月的手。她这个姐姐,离开潜平这些年,身形消瘦了,脸颊瘦削了,面上血色也淡了,如今身上虽穿了厚袄子,还批了抗风的皮草大氅,一张脸却还是冻得苍白,像窗外的积雪化形成的一般。
“皎儿,别担心。”明月笑着将手轻轻抽出,反覆在蛟二的掌上,轻握了握,“我这身子,多年来都是如此,并无大碍,用过饭食便会好些的。”
“真的吗?”蛟二皱眉质询,眼光抛向明月身后的春环,只见她也微笑着看她,轻轻点头,蛟二这才叹一口气,不再追问,只让春环去备一个汤婆子来。
“嘶!小神医,烫到我了……”屏风后传来谢慕行吃痛的声音,阿乔的嗔怒果然随后便至。
“啧,你不乱动不就不会烫到了吗!罗嗦……”
明月被二人的吵闹逗笑,“下次让她试试针灸吧。”
蛟二也笑,“针刺的话,只怕吵得更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