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又是一片沉默。
仿佛手中那两张薄薄的信笺,永远都看不完。
每个人都低着头研究纸上的纹路,等着别人开口。
王鹤鸣和陈子灿对视一眼,眼里都有些无奈。
这些山大王们,看起来,一个个都是糙汉子。
但打起自家小算盘来,却一个,比一个精明。
突然,门被推开,两个头扎白巾的大汉推门而入。
王鹤鸣一愣,面露惊喜,站起来施礼:“张三哥、毛二哥。”
“临来时,听说二位正厉兵秣马,准备进攻盐县,不想,竟也放下军务赶来石门!”
这两人都是衣着简朴,手脚粗大,脸上皱纹深刻。
看起来好像有四五十岁,但精壮的体魄,却似乎只有三十来岁。
二人正要与王鹤鸣见礼,又有两人推门而入。
却是昨天那两个玉山白头军的秀才,也同样头裹白巾,却是穿着秀才青衫。
王鹤鸣和陈子灿都是微微一怔。
那张三哥和毛二哥面露不快,没说什么,向屋内众人团团一揖,找个地方坐下。
两个秀才进来,倒没有像昨日那般目中无人。
对王鹤鸣施了一礼,又特地与刘体纯见过礼,这才坐下。
不知道有意无意,却与张三、毛二离得远远的。
看看他们同样的白巾,不同的做派,陈子灿暗暗好奇。
王鹤鸣似乎看了出来,低声对他说:“张三哥和毛二哥,是太湖水寨白头军的首领。”
“周钦贵、任仲华二位兄弟,是玉山白头军的首领。”
“为着头上的白巾,和白头军的名号,两家一直闹的不太愉快……”
陈子灿点点头,心下觉得好笑。
都多大的人了,一条白布有什么好争,换条红布又有何妨!
耳边,忽然传来王俏荣清脆的声音。
“那两个秀才的白巾,是为了悼念开远伯吴凯。”
“这两个太湖渔夫的白巾,是为崇祯皇帝志哀,但都称白头军。”
“哼,你笑什么?”
“两家铺子,都叫王麻子烧饼,难道不要打起来?何况刀头舔血的汉子……”
陈子灿偏头,瞟了一眼身边的荣大姑娘。
却见她嘴唇不动,声音却传到了自己耳中,别人却都恍如未闻。
他心中一动,这是什么?
腹语术?
不是,传音入密?嗯,好像还要更高大上点……
“转过去!”王俏荣嗔道。
陈子灿悄悄用大拇指,指了指两个秀才,用口型问:“这两个,也算刀口舔血的好汉?”
“切,你可不要小看了这些个读书人。”
“秀才怎么了,鹤鸣,不也是秀才?”
“脱下长衫,这些人,也是敢在战场上搏命的。”
“他们的首领尹灿,是个明朝举人。”
“除了有些迂腐,但刚烈忠义,军纪严明,每战争先,绝对,也算得上一条响当当的好汉!……”
陈子灿点点头,心下肃然起敬。
对他们的成见,也不觉减轻了许多。
“这两家,之所以互相看不顺眼,倒不全为了那条白巾。”
“而是两家行事风格,各不相同。”
“玉山白头军,依靠当地心怀忠义的地主缙绅,自命为南明官军。”
“而太湖白头军,却都是泥腿子出身,靠着打劫富商土豪补充军饷。”
“你想想,双方都吃不到一个盆子里,怎能互相看的顺眼?”
陈子灿这才彻底明白了。
扫了一眼屋内众人,暗暗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