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灿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炉火上,已经冒出蒸汽的瓦罐。
又要半途而废,这才是个好东西啊……
他苦笑着把它端下来,随便在满是污渍的衣襟上擦了擦手,朝前院跑去。
坞堡深邃的门洞前,已经挤满了人。
不少宋家堡的弟子拔刀仗剑,如临大敌。
陈子灿还没跑到跟前,就听到一个带着湖广口音的粗豪嗓门。
他冷笑道:“没有请帖,就进不得?”
“我看道上的朋友所言不差,这宋家庄,已经不像个江湖宗门,倒像是个衙门了!”
陈子灿心头一震,是他!
果然,是沧海君来了。
他用脏兮兮的衣襟抹了把脸,一路从人群里挤过去。
几个宋家弟子都认得他,默默让开。
两个锦衣佩剑的年轻人,见这小子满脸污垢,身上的衣服也是邋遢肮脏,居然挤挤挨挨地想要插到前面。
冷哼一声,肩膀微沉,就将陈子灿顶的跌跌撞撞,退开好几步。
直撞在一个正踮着脚尖,伸长脖子的中年汉子身上。
那中年人被他这一撞,脚下纹丝不动。
陈子灿,却像是撞上了一堵墙,踉跄两步,差点儿跌倒。
那汉子转过头来,环抱双手,瞪着陈子灿。
“小子,瞎挤什么?找打是不是?”
陈子灿欲哭无泪,弱鸡没有人权啊!
这时,就听见宋将军浑厚的声音,从人群外响起。
“宋家庄自然不是衙门,可也不是阿猫阿狗,想来就来的地方。”
“凡事,总得有个规矩!”
人群闹哄哄地分开,人们窃窃私语:“宋将军来啦,许副庄主也来了,哈哈,看来,这家伙最少得断两条腿……”
“切,我跟你打赌,三条……”
陈子灿年纪尚小,挤在这群高大健壮的武者中间,感觉气都喘不上来。
使劲跳起来,就看见宋烈山一身劲装,披着猩红色大氅,长须飘洒,站在人群中,如鹤立鸡群。
正穿过在他身前自动擘开的看客,缓缓走来。
在他旁边,落后半步,是一条挺直如标枪般的高瘦男子,眉眼如刀,锋芒毕露,让人不敢直视。
二人如一叶孤舟,昂然穿过分开又合拢的人群。
热闹来了!
看不着要死人的!
陈子灿急得抓耳挠腮,不管不顾地朝前挤去。
边挤,边哑着嗓子说:“各位让让,请让让,里面被打的,是我哥……”
那中年人一愣,侧身让开。
陈子灿一路挤,一路喊,大家都以为他是宋家庄某位弟子的家人,纷纷避让。
还有人七嘴八舌地问:“嘿,刚才十几个宋家庄弟子围上来,人家双臂一振,就全飞了出去,一个个摔得鼻青脸肿。”
“啧啧,小子,你哥哥是哪个啊?”
“我看那个乌鸡眼,有点像,赶紧的,扶去找个大夫给看看。”
“练武的,招子废了,可玩球蛋了……”
陈子灿好容易挤到前面,透过缝隙,看见门洞里,果然横七竖八,躺了十几个宋家庄弟子。
一个个被摔得七荤八素,爬不起身。
而沧海君,正站在堡门外的吊桥上。
依旧是蓝布裹头,一身褐色布衣,赤足缠着白布。
虽然面无表情,其貌不扬,但站在那里,自有一种浩如渊海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