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仔细听着两位掌事姑姑叽叽喳喳说话的木岚,此时冷不丁听到韩尚宫的直接发问,微微一笑,其实早已经成竹在胸。
郑司饽和闵司膳这一对女官中常常交锋对垒的斗士,一个杏眸圆睁瞪大了双眼,一个凤眼紧随心中暗暗诧异。
另外的两位,程司药和曲司酝,不禁对视一眼,都不知面前这个小宫女想要干嘛。
韩尚宫看着木岚十足谦卑的上前一步,从面前这四位司膳、司饽、司药、司酝掌事姑姑们面前逶迤而过。
并未答话,而是盈盈朝向自己跪倒下去,恭敬的磕了个头,以头抚地良久不起。
一时之间,闵司膳、郑司饽、程司药、曲司酝,四人面面相觑。
这是什么意思?
性急的郑司饽恨不得扑上去,把这个看着灵俐,事到关头又慢吞吞的丫头一把拉起来,只要尚宫大人一声令下,她便当面直接把人拖走。
性温的闵司膳冷眼旁观,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韩尚宫微微一怔,既而莞尔一笑道:“你这个丫头,心思倒是玲珑呵。”
静默片刻,收敛了方才的笑意,朝面前右首的闵司膳道:“闵司膳,这丫头暂时先交给你带着吧。”
闵司膳斗赢这一回合,心中暗暗得意,但表面上仍然风平浪静,纹丝不起的深沉道:“是。”
郑司饽觉得,这小宫女明明什么都没说,明摆着是尚宫大人偏倚了自己的老对手一把。
一双随时准备投入战斗的雪亮眸光,极不情愿的从韩尚宫不容置喙的萧瑟态度中,俨旗擂鼓退了兵。
纵是百般不悦,也只徒自傲娇的矜持着,对一旁的闵司膳不屑一顾,冷眼旁观一声不吭。
木岚听到自己的心事,从韩尚宫的口中落了地,偷偷在心里嘴角一弯。
跪直身子,依然朝韩尚宫恭恭敬敬道:“奴婢谢尚宫大人抬爱。”
俯下身去,又是深深的一拜。
木岚心里有一点点欢喜,她知道这一拜下去,对自己有多么的重要。
从入宫以来,一个盘踞心头多日的筹谋,一步一步成了真。
从今天开始,她便能如一粒微小的芥子一般,将细须扎进脚下的这片土壤之中,努力吸收养份,自蓄光芒,脚踏实地的活出一丁点儿自己想要的样子了。
从同意进宫的那一刻开始,木岚就从未想过,自己会成为后宫如云般嫔妃中的一员。
如果不能嫁给自己心悦诚服的男子,那就就宁可活成一片迤逦之下的云泥。
云泥自有云泥路。
被皇帝赐予一等宫女位份,直接拨入尚食局,虽是费过一番心思的幸运,但一切也只是刚刚开始。
否则,花团锦簇下的走马观花,可能有一天死到临头,还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能否被贵人赏识,倒不是一等重要的。能不能学到真东西,才是致关重要。
一入深宫深似海,既然抱定云泥之志,大不了熬到做不成宫女的年纪,被送出宫去。
想必那时候,应该已经攒足私房钱,可以安安心心回到家乡给母亲养老去了。
木岚是个言出必行的人,心中不仅如此打算,更是这样每天不折不扣的去行事。
之前在膳、饽、药、酝四司轮值时,便多方留意,细细观察,不为别的,只为了能在进入尚食局之后,能有一个最好的开始。
事实证明,她的判断没有错。
郑司饽之所以之前和闵司膳争得那么不可开交,就是因为自己所指掌的饽食司,比膳食司所获得的青睐,差了那么一点点。
而这一点点,落到郑司饽面前的实处,却生生变成那么一大截。
内务府分发物资的那帮太监们,都是一群墙头草白眼狼,惦惦哪头儿沉就往哪边倒。
其实,膳食司的掌事女官闵英烈,在木岚那一跪之前,心中早已想好如何跟郑司饽打一场口水仗了。
她虽表面上看似比桀骜不驯孤高自赏的郑司饽随和许多,实际上也是个杀伐果断的人物。
江山辈有新人出,若想让自己执掌的一司稳居四司之首,就一定要先下手为强,将有潜质的新人招至自己的账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