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明容——!这是你的屋子!你跑什么!哈哈哈……”
身后传来光舻肆无忌惮的笑声,明容杀回去又把他一脚踹了出来。
“你有多远滚多远去!”
一家人在正厅用完饭,府里来了个大家意料之外的人,竟然是奥古孜。
少年难得穿着大梁衣装,一身藏青色锦袍,倒显得长身玉立的,灯影绰绰,衬得五官更加浓烈。
众人与他一一见礼,程夫人正打算带着明容回后院,奥古孜叫住她们,说想和明容单独聊一聊。
程夫人一愣,面露不悦道:“峪伦王子,这恐怕有些不妥,且不说你与小女男女有别,依你二人身份,也不好私交过多。”
奥古孜有些尴尬,随即露出一脸忧心和懊悔道:“是在下唐突了,在下想着曾与县主提及舍妹,一时失了分寸,还望夫人与县主恕罪。”
徐照朴道:“这事我听明容讲过,是你有个妹妹在三受降城一带?”
奥古孜急忙点头:“正是,舍妹自上个月就未再往京中寄信,说出来不怕您笑话,她自小是个爱到处玩的性子,说是在受降城等在下回去,却说不定要自己南下,在下实在担心,她要往……还望侯爷此去,替在下留心则个!”
徐照朴摆摆手:“就是一般的百姓,落了难我徐子素也是要救的,何况是你妹妹,你今日既告知我,我就不会坐视不管,你且放心好了,我定帮你多留意打探。”
徐照朴和程夫人又安慰了奥古孜几句,便叫人送客,奥古孜也不多留,高高的长卷发一甩,干脆地告辞离开。
程夫人深深地看了明容一眼,却没有多言。
她心里虽有些知道明容之前的情绪,与奥古孜脱不开关系,然而她没弄明白之前,却也不好多问。
明容没能和奥古孜说上一句话,她自己倒也无所谓,程夫人一让她走,她立刻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带着吴山回别寒居。
回了屋,夜里还有些凉,便让吴山去备好银香囊,一会儿拿来给自己暖手,自己则去书架上取下《尚书》,翻到赵叔元摘录的地方开始看。
刚坐定,低头准备看书,却发现自己腰带里有个东西,不知什么时候插进去的,像是个字条。
不知怎么的,直觉告诉她,定是奥古孜干的。可这家伙是怎么在徐照朴的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的?
明容没有细想,一手扒拉着腰带,一手拈出字条。把它在桌上摊平了仔细看,短短四个字——“祝卿安好”。
末尾画了三条并排的曲线,像一条小河。
明容不知道自己的嘴角此时悄悄上扬,骂道:“自己的亲妹妹还生死未卜呢,有时候来关心我!要不是阿娘拦着你,我倒想看看你能说出什么花儿来。”
“小姐,怎么了?”
吴山正好拿着银香囊推门进来,听见明容自言自语不知在说什么,听着语气不善,以为是温书遇到了难点。
“没什么。”
明容笑了笑,飞快的把字条往抽屉里一丢,扔到最里面去,装作什么事都没有一样,从吴山手里接过香囊捂在手心里。
温热的香烟透过银纹一丝丝沁进手心里,明容摊开手,看见两边掌心各有一个小小的蝴蝶花纹,不自觉的笑了。
吴山凑过来一看,道:“这香囊是夫人找名家打造,瞧这蝴蝶纹,真是好看。”
“我知道。”
明容抿着嘴不让自己笑得太开心,明明后天要出发的,太高兴了传出去不好听。
“你出去吧,我一个人看会儿书。”
“是。”吴山退出去,轻轻合上门,木门发出一声细若蚊声的“吱呀——”。
明容左手握着香囊,右手翻书,脑袋里又涌入些与内容无关的,赶紧“啪”的把书一翻,翻到新的一页打乱思绪,页边却不小心折了个角。
她伸手去把折角捋平,这一打岔,又胡思乱想,真恨不得拿旁边的砚台,给自己脑门儿上来一记。
“看书看书看书!……嘶,怎么感觉有冷风吹我呢?”
明容往椅背上一靠,无能狂怒。
“人家赵叔元都会拿书本上的东西来规劝你、给你送行了,你现在死活一页书都读不下去,是什么样子!”
“嘿嘿……”
“乃命羲和,钦若昊天,历象日月星辰……”
“你名字什么意思呀……河流……河流……”
明容在书旁边的桌上画下三条弯弯的曲线,回过神来,赶紧用手胡乱抹去,留下一手黑团团的墨迹。
“徐明容!你要死啊!”
明容低声骂道。
可是人家好歹关心她了诶,也让徐老爹帮着找妹妹了,又没有说丝毫不关心自家妹妹,好像也没有做错什么,刚才是不是骂错了?
“唉,十五六岁的小男生真是磨人。”
明容噘着嘴,觉得书一点也看不下去,嘴里哼哼唧唧,狠狠揉搓了一把银香囊,胡乱发了通脾气,直弄得手心通红,才唤吴山进来,一把把银香囊丢给她,说自己要洗漱更衣了。
“对了,窗户似乎没关好,我吹着冷,你一会儿检查一下。”
吴山躬身应下,转头去叫山迎几个一起来伺候,抬头正看见一个人,那人让她不要出声,转身便走了,吴山回头看了一眼明容,欲言又止,觉得还是去叫人一起来给她洗漱便了。
程夫人步履缓慢,扶着丫鬟的手往诸言居走。
她方才从窗户缝儿里见明容拿了本书看,却一顿嬉笑怒骂的,分明没看得进去,可嘴里说的却好像是赵叔元。
看来是明容年纪小,没像怀铛那丫头一样,尽理会那个峪伦部的王子去了。
程夫人心里有些放下心来,回屋让人传了盘果子来,可这才刚吃了一口,又想到后天女儿就要跟着夫君去关内道,那等远又受灾的地方去,一时心里七上八下,觉得堵得慌。
自己一个做阿娘的,方才不去关心女儿 嘱托点要紧的事情,诸如饮食、穿衣、男女大防之类的,毕竟她随军而行,一帮大老爷们的,到底不方便。她全去看这些无关紧要的,实是不应该。
面前那一盘热腾腾,氤氲着热气的果子,又突然不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