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你急得,不过是你四房小姨要出嫁,咱们下个月要动身去苏州送嫁,因此才忙些。”
“我们也要去吗?”明容瞪大眼睛,“阿娘何不早说?”
“又不是明日就走的事情,哪里那么急。你阿爷有公务,只有我带你和你两个兄长了。”
明容心里一片欣喜,她前世也是江东人士,如今有机会看看千百年前的苏州,实在是妙哉!
这时,张老太太忽然目光一亮,众人顺着看过去,门口出现了一个一身绿裙的小姐,瓜子小脸儿,生得水葱一般。
“朓儿,你可来了。”
张朓小步迈进来,与周围夫人小姐们见礼,然后行至张老太太跟前一福身。
“孙女拜见祖母。”张朓礼数周全,行不露足。
“瞧你,总是这样多礼来,这到了关外,哪里有人配与你比的。”
小张夫人笑意盈盈,现场的人却都止住了说笑,齐刷刷地看过来,张老太太的脸色也有些不太好看。小张夫人一愣神,自觉失言,立刻岔开话题。
“你放才可是在外头指挥布菜?这许久才来见你祖母。”
张朓面色有些僵硬,干笑了一声:“正是,母亲此次特意着我去盯着的。”
“女孩儿大了,是该会些安排宴席的事情了。”
不知是哪家的夫人说道,笑着看张朓。张朓转过身,朝她欠了欠身,又转向张老太太。
“那边席面和戏班子都好了,阿爷叫我来问,祖母看着什么时候开席?”
张老太太看了眼外边儿,点点头。
小张夫人起身笑道:“时候也不早了,没得饿坏了贵客们,各位夫人小姐,还请移步。”
众人跟着出去,程夫人让钟妈妈去喊了光舻回来。
光舻和小厮小跑过来,朝程夫人行了个礼,退到明容身旁,顿时一张小脸拉下来,明容一回头正好瞥见。
“你怎么了?”
光舻扭了下脖子,一副要与人干架的样子。
“哼,我方才与白术……”
“快些跟上。”程夫人微微侧头,两人立即提了衣袍跟上。
“我一会儿席间同你说。”光舻凑到明容耳边小声地说了一句。
至席面落座,及笄的小姐和夫人们坐一块儿,孩子们坐一块儿,男人们和光舟这样的大男孩自去坐外边。
吴山和白术服侍自家主子落座,二人同其余公子小姐见了个礼,明容把自己的蒲团往光舻那边挪了挪,压低了声音。
“你且说。”
光舻扫视了一眼周围,面上不显情绪。
“我方才与白术在后院,正碰上赵国公府家的小姐和丫鬟。”
“可是张朓姐姐?”
“正是。”光舻很郑重地放慢了一下语速,一字一顿。
“什么事?”
“她们竟在说,不愿嫁到峪伦部去,说那等寸草不生的地方,嫁过去就是受苦,且峪伦部男子短命,夫死随子,那等卑贱蛮人哪里配得上赵国公府的小姐!”
明容瞪大了眼睛:“她们真这么说?!”
且不说这事儿还未敲定,便是传出来也是圣上的意思,张朓一个高门贵女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可……可峪伦部是突厥人,她这……什么夫死从子的,倒也……确实不算错。”
况且游牧民族的男子短命,雁行也同她提过,但这事儿放到奥古孜身上……
明容抓了抓额头。
“话是这样说!但圣上历来摒弃‘尊王攘夷’之说,主张天下一家,她怎敢如此瞧不起人,你不在京城时,阿史那王子我也见过几次,端的是一表人才。”
这边开始上菜,吴山立起上半身给明容布菜,明容稍稍坐回去了一些。
“那要不你嫁过去?”她脑子一抽脱口而出。
光舻倒吸一口凉气,恨铁不成钢道:“明容你……”
“我不是这意思!”明容反应过来,拍了下嘴巴,“我意思是……唉,这事我不好说。”
她哭丧着脸,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忽然,隔着屏风,后头传来一声年轻女子的呜咽声。
这边一群孩子本来嬉笑聊天,听见声音都安静下来,纷纷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隔壁只有一个苍老而洪亮的女声。
“怪道我这些天瞧你无精打采的,竟是这样的缘故!圣上可是欺我赵国公府!只你这一个女孩儿,也要送到那蛮夷之地去么!今日老身不受天恩,非得穿着诰命服去替你击鼓鸣冤去!难为今日拿这等事来下老身的脸子!”
明容和光舻听得目瞪口呆,说话的是张老太太,那个哭泣的,应该是张朓了。
“母亲,母亲!这样的日子,少说两句吧!”
张夫人猛一起身,带动桌子发出一声刺耳的响动。
“你祖母过寿的日子,少在这里哭哭啼啼的,还不快带她下去!”
张夫人一嗓子下去,明容隔着纱屏,看着人影幢幢,像是有丫鬟婆子要上前拽人。
“你个毒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