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馨稳了稳心绪,方娇声问道:“谁呀?”
门外一个男子的声音道:“梅馨姑娘,是我。刚才我听见你叫嚷的声音,没出事吧?”
梅馨听出是龟公小六的声音,后者必是在附近打水倒夜壶,听到这里传出叫嚷的声音,因此来探问。梅馨眼珠急转,忽然想到一个主意,便咯咯咯娇笑起来,道:“奴家和大爷正玩游戏呢,奴家叫得越大声,大爷越是开心,是不是呀,大爷?”她说完却看向了钱海,还一个劲儿地冲他打眼色。
钱海眨巴了几下三角小眼,有点发懵。梅馨凑近他,悄声道:“配合我。”随即高声道:“大爷你怎地这样糟蹋人呢,玩什么不好,偏要人家玩大喊大叫的游戏!”说着故意尖叫了两声,随即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钱海这才恍然大悟,哈哈大笑道:“美人,你叫吧,叫得再大声也没人理你!”
门外的龟公小六不禁明悟,暗骂一声:“贱人!”然后一溜烟跑了。后来也有附近客人来问梅馨屋中发生的事情,被小六添油加醋说了一番,结果勾起了不少人的兴趣。大家纷纷关门尝试这种‘大叫’的游戏,果然发现颇含趣味,于是此等游戏竟在逢春楼中风靡一时,这却是始作俑者料想不到的事了。
等到龟公小六走后,林小茹涨红了脸,嘴唇蠕动了几下。钱海勉强站稳身子,冲她低声喝道:“快给梅馨姑娘道歉!”
林小茹霍然转头,却见钱海一张丑脸已变作铁青色,两只眼中射出寒光,死盯住她。林小茹哪见过钱海如此凶恶对待自己,只好道:“对……对不起……”声音呜咽,晶莹夺眶而出,却是说不下去了。
钱海对梅馨道:“姑娘,我这位妹子不懂事,口里没个把门的,实则她绝无恶意。你大人大量,就饶恕她无礼之罪吧。”
梅馨本来面带怒色,此时看到林小茹哭得梨花带雨,她反倒同情起林小茹来,便道:“妹子别哭了,我也有不很对的地方。”
林小茹却只顾伤心,心想人家都是向亲不向理,你反倒为了一个烟花女子这样凶我,还要我道歉。可见小姐说“天下男儿皆薄幸”的话是不假了。想到此处,她悲伤委屈中又添了怨愤之意,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不停流下,两只大眼睛更是肿成了两只红桃子,看上去可怜极了。
钱海看得心疼不过,想要软语劝解,却当着梅馨,拉不下脸。况且靠着言语也未必劝得好。他眼珠一转,干脆“哎呦”一声,四肢朝天倒在地上,半天挣扎不起。这却勾起林小茹的心疼来,她赶忙止住眼泪,将钱海小心扶起,一面问他:“你怎么样?怎么这样不小心?!”一面服侍他躺在床上。
梅馨在一边看得直摇头,心道:“天下间这样的痴情女子何其多!这个男人肯为哄她高兴而自己吃苦头,也算不错了。我将来可能遇到为我而自甘受苦的男人么?”
梅馨怀揣心事,不说话了。钱海一番装相,安抚好了林小茹,转头对梅馨道:“梅馨姑娘,多谢你收留我们,我们打扰多时,现在要告辞了!”
林小茹赶忙道:“可你现在动都动不了,怎么个走法?而且衡山派……”
钱海打断道:“不要说了,我们赶紧走,我走不了你就背我,总之不能再连累别人了。”
梅馨听了这番话,心中却是一动。她听到了“衡山派”三个字,又看到钱海身受重伤的样子,心中便隐隐有一个猜想。若事情真是她猜得那样,可就不是她一介青楼女子能够惹得起的,说不好便要送了自己的性命,所以她干脆不说话,似乎默认了钱海主动离去的意见。
林小茹看了梅馨一眼,叹了口气,便打算背起钱海,从窗口纵出去。谁知就在她打开窗户,马上就要回身背钱海时,忽然听到门外吵嚷的声音。一个粗鲁的嗓音道:“他奶奶的!老子就要梅馨姑娘!让梅馨姑娘来陪老子,要金有金,要银有银!不然的话,老子砸了你们这鸟店!”随即又响起一个女人哀求的声音:“李老爷,这可不成啊!不是梅馨姑娘不陪您,只是她正在接客呢,实在是不方便……”
粗鲁嗓音斥骂道:“放你娘的臭屁!梅馨姑娘是典型的卖艺不卖身,接哪门子客!谁敢让她接客!”顿了顿,又笑道:“就算要接客,也只能接老爷我呀!”
随即就听见一阵急促的砸门声,一个粗哑的嗓音笑着道:“梅馨小乖乖,快开门,你爷爷前来伺候你啦,包管你快活赛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