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姑娘捧着衣服，若有所思。边上的高勤冷笑道：“大人这是心里不痛快。前些日子他还被指挥使教训一顿，说误了事。”

说来也奇怪，高陆明明是个脑袋不灵光的，怎么就越过黄字辈那么多人，成了指挥使之下统领庆祥府的人。

高勤有时候想想，也觉得皇帝脑袋有问题。

“出门买些东西吧。”想到冷着脸，在外面比小黑还严肃的玄雪玄齐，她道，“就我们两个吧。”带上另外两个，恐怕没人敢卖东西给她。

“得嘞。”高勤熟练地套好马车，等三姑娘换好衣服，带上帷帽，便去街上闲逛。

余州因为水路的原因，很是富饶，来往船只都会在这里停靠歇息，补充物资。这就造就了京城柳巷以外，最出名的花街。到了晚上极为热闹。

三姑娘对这些没什么兴趣，倒是高勤他们三个都去过几趟，回来的时候一脸餍足。宅子距离花街不远，买完东西晚上回去时，正好经过正在选魁首的擂台。

高勤本想绕过去，却被三姑娘叫住。

“在唱什么？”

高勤侧耳细听，面上微红。这是花魁们在斗唱呢，引得台下观众连连叫好。

北地花娘的琵琶小曲还在唱，转眼就有另一个声音响起，语调高亢，竟直接穿透琵琶音，将北地花娘的歌声压下。

门前一阵骡车过，灰扬。那里有踏花归去马蹄香？

棉袄棉裙棉裤子，膨胀。那里有春风初试薄罗裳？

生葱生蒜生韭菜，腌脏，那里有夜深私语口脂香？

开口便唱冤家的，不正腔。那里有春风一曲杜韦娘？

举杯定然吃烧刀子，难当。那里有金陵美酒郁金香？

头上松髻高尺二，蛮娘。那里有高髻云鬓宫样妆？

行云行雨在何方，土坑。那有鸳鸯夜宿销金帐？

五钱一两等头昂，便忘。那里有嫁得刘郎胜阮郎？

高勤听得目瞪口呆，伸长脖子看台上花娘。女子穿着灰蓝色缥缈衣裙，春风一吹，露出里面淡天蓝的衬裙来，本应该在花红柳绿中不出彩的打扮，硬生生在花灯下脱颖而出。

“鸣翠柳雀舌，多谢叔叔伯伯们打赏。”叫雀舌的花娘娇俏一笑，听本音来，哪里有半分刚才的嗔笑老道，分明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

立在那里，压过了身材妖娆的红衣妓子，更压过了聘聘婷婷立在角落里气得脸红的北地花娘。

但凭声音气度不看长相，就硬生生将台上众多征选花魁的姑娘们甩出去几道街。

“那有踏花归去马蹄香么？”三姑娘的马车停在巷口，掀开帘子，正好看到那烟灰蓝调的雀舌丫头。

“倒是有趣。”

没记错的话，张善行喝醉时支支吾吾哼过几句，当时听不清楚，现在倒是听全了。

“走吧，明天还要赶路，回去收拾。”

高勤意犹未尽地看了看雀舌，忽然道：“鸣翠柳不是京城的产业？怎么嘲笑起北地的花娘们了？”

三姑娘不理他，依旧掀着帘子看与其他逢迎花娘们不同，性格张扬肆意的雀舌。

不知怎么得，高勤觉得有些冷，缩缩脖子，暗骂余州竟然比郑县来冷几分。这忽冷忽热的，天气也太不好了。亏还是什么好地方，气候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