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年前,大晟开国,容氏先祖年方二十五,天纵英才,文武双全,凌然立于百官之前,清隽的脸上一丝浅笑,令人不寒而栗。他的身边,墨蓝长袍的中年男人安静矗立着,几乎看不清楚相貌,唯有腰间一把绒布包裹的长棍,露出黑曜石雕刻的古朴龙头,没有一丝瑕疵。
年轻皇帝走到男人面前,毕恭毕敬的说道:“帝师栽培,永世不忘。”男人轻轻一点头,转身离去,从此再无人见过他的身影。
容旬还是大晟六皇子的时候,曾经听说过关于帝师的传说,他们神秘莫测,一人即成一派,游走于天下,寻找能成为王者的人,然后倾尽全生来栽培。在这片土地上,几乎所有的皇族都有关于帝师的说法,只是他们过于神秘,既不留姓名,也极少载于史册。最后的一次记载便是二百年前大晟开国,由容式先祖之口,流传于皇家不外传的记录上。
容旬醒过来,模模糊糊的看到眼前墨蓝长袍的男人,模模糊糊的看到他腰间黑曜石雕刻的古朴龙头,模模糊糊的想起大晟皇族记载中的这一段话,然后,又想起龙修。
培养他成为辛国帝王的人……帝师吗?
只是当年,他登上帝位的凶猛手段,也师从于这个看似春风拂面的男人吗?
“多年不见,六皇子机敏善断不改当年。”男人坐下来,微笑着看着容旬,他的声音温柔平和,听在耳中如沐春风。
容旬努力聚集起意识,察觉四周寂静一片,天袑在怀里沉沉睡着,自己躺在狭小的空间里,全身酸软,一动不能动。他看向男子,见他人如其声,眉目温和,浅浅笑着,如同心怀天下的名儒隐士,光洁的脸上看不出年龄,轻轻一笑,低声问道:“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我没有名字,不过延续师父的名号。”
“阁下为何抓我?”
男人一笑,看着容旬,目光中满是欣赏,又隐隐有一丝可惜:“很多年前,我曾在大晟宫中将各皇子逐一观察一遍,你大约不记得了,你当时刚刚五六岁,已展露出极好的天赋。”
“是吗,多谢。”
“虽然瑕疵也过于明显,但我当时还想若能将你带离皇宫,也许不失为可造之材。”
容旬一笑,轻轻问道:“是我资质不够,入不了阁下法眼。”
“当然不是,”男人摇摇头,回忆一般,惋惜着说道:“是那个女人把你紧紧抱在怀里,不让任何人将你带走,她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拒绝了什么。”
“不管母妃拒绝了什么,我感激她的拒绝。”
“呵!就是这一点,”男人眯了眯眼睛,和蔼的点点头:“你被那个女人养育得太软了,瑕疵如此之大,以至于后来十几年的军旅生活,都未能改变你,当然,遇到石宇楼那样的人,也的确改不过来。”
容旬目光一沉,正色说道:“请阁下不要妄议他人长辈。”
“抱歉,”男人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容旬笑道:“不过,我没有想到你还活着,而且,把我最出色的徒弟也变得这样柔软。”
容旬看着他,心中一叹,龙修的师父果然是传说中只物色王者的帝师,只是,既然是教导君王之道的人,龙修已经夺得了天下,为何还要找来?思及此,他冷冷说道:“我不知道阁下在说什么。”
“你当然知道,”男人一笑,他的手腕放在腰间黑曜石的龙头之上,轻轻摩挲:“当我听到你的事情时,只觉得荒谬到不可思议,在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龙修到底为什么对你如此着迷,大费周章到如此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