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依曼话没说完就听见崖底传来一声不长不短的嚎叫。风流倜傥的周二爷还是在吴泽手下失了魂。
“嘿,你们俩干嘛呢?偷偷摸摸的。”卫生员悄悄挪到了谢大鸟旁边,抬头警惕地看着吴泽。
“我们在说,变态老吴是怎么活到现在的。”谢大鸟把卫生员搭在他肩上的手嫌弃的拍下去。
“你说他挺好一个大叔怎么就是这样讨人厌的性格啊?”陆依曼头靠在枪杆上看着双手背后的吴泽自言自语。
蹲下来端详吴泽才发现他真高啊!清晨柔和的阳光照在陆依曼脸上暖洋洋的,她的睡意渐渐被勾起来。瞧瞧,咱们吴中队怎么说也有一米八五的大高个儿吧!再瞧瞧他那拴着皮带的小蛮腰,啊不对,小蛮腰是用来形容女人的,应该是拴着皮带的小细腰,啧啧啧,连陆依曼都自愧不如。多好的一双大长腿啊,可惜就套在了那双锃亮锃亮的皮靴里。陆依曼太讨厌那双皮靴了!每次吴泽背着双手在队伍里来回巡视的时候那双皮靴就嗒嗒嗒地响,他走一步皮靴响一声,不快不慢,催得陆依曼昏昏欲睡。
“陆依曼。”
阳光好像快要把陆依曼和其他人隔绝开来,她舒服地扭了扭后背,靠在枪杆上闭着眼睛。
“陆依曼!”
“哎哎哎,姑奶奶。吴中队喊你呢!”
“啊什么什么?!”陆依曼眼睛还没睁开就下意识绷紧全身站直,“到!”
惨了惨了惨了!吴泽脸色铁青地朝陆依曼走来。陆依曼紧张到面部神经开始微微抽动,阿弥陀佛菩萨保佑!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他来了他来了!吴泽走到她面前低头盯着陆依曼一言不发。陆依曼本想琢磨一下吴泽的眼神,却只在他的镜片反光中看见了自己的模样。
原来自己平常面对吴泽故意做出的那副傻乎乎的模样其实是一副满脸不屑地神情!呵呵,怪不得吴泽每次都对她发火。
“跳。”
吴泽耐着性子对陆依曼说。
“是!”
陆依曼赶紧从吴泽面前溜开,一边给自己套保险绳一边小心翼翼朝桥下望去:马森班长朝她乐呵呵地挥挥手。真高!胖乎乎的马班长就像一颗跳舞的鹅卵石。陆依曼虽然不恐高,但蹦极她还是头一回呢。她使劲扯了扯绑在脚腕的保险绳,看样子是紧实了。准备完成,陆依曼一步步迈向桥边,深呼吸。没什么可怕的,闭上眼睛,一秒钟就过去了!
“怎么,怕了?”吴中队踱步到陆依曼身边,嘴角带着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
怕?陆依曼回敬他一个白眼。就算再害怕她陆依曼也不可能让变态老吴抓到把柄!陆依曼高昂着头响亮地回答:“报告!时刻准着!”
吴泽的笑容转变成咆哮:“好,好一个时刻准备着。既然不害怕......那还不赶紧跳!”
跳就跳。陆依曼眼睛一闭,双脚向外使劲一蹬——
“啊啊啊!吴泽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啊!去死吧!啊啊啊!我一定要杀了你!”
吴泽也不知听没听见,反正他用根草掏了掏耳朵就坐回了那辆军用吉普车的引擎盖上,一边把玩着那根草一边计时等待着陆依曼归队。
“完了完了完了,这回小姑奶奶怕是要被扒层皮下来!”谢大鸟蹲在地上眺望着山下陆依曼的身影偷偷对卫生员说到。
“不会,”卫生员不以为然地皱眉,“你没看出来吴中队是故意的吗?”
“正是因为故意整她,我才说她完了。哎老陈你这脑子被中药熏发霉了吧?”
“正是因为故意,小陆才会没事。”艺术家华炎也加入他们的对话,“老吴舍不得整她。我都听说了,小陆学的是阿拉伯语,咱们这次行动谁都可以被代替,就她不行。”
“哎不是——”
“而且别看小陆平时总爱耍滑头,我曾经看见过她的各项成绩记录,都名列前茅。”黄景行也不知不觉和谢大鸟他们蹲成一排。
“你们,不是,你们这一个二个的......我是在关心小陆同志!你们怎么......”谢磊就像受了委屈一样为自己小声辩解,“你们知不知道那变态老吴的来历?”
“知道。”黄景行目不斜视,“吴泽十八岁参军,二十岁在东南地区一次特大缉毒行动中立下战功,军衔升至少尉。后来又因多次军演和实战跟随大队长立下赫赫战功,三年前晋升为陆军中校。是东南军区猎豹特种大队除了大队长之外第二勇猛的男人,正因如此,他才由大队长亲自下令担任了第二中队的队长和猎豹特别突击队队长。是一位铁骨铮铮的男子汉!”
黄景行说得慷慨激昂,仿佛是在歌颂一位伟大将士。这也难怪,根正苗红的老黄对于这种军队里的真汉子总是无比的敬佩。不过谢磊就不同了,他一直以来都以不做倒数第一为目标,所以听到黄景行这篇高谈阔论他毫不犹豫地打断了。
“不是说这些!”谢大鸟咂咂嘴,戏剧性地压低声音,“我说的是,吴中队进部队前的事儿。”
“那谁知道啊!”卫生员嗤笑一声。
“哟哟哟哟,不知道了吧!嘿嘿嘿,叫爸爸,叫我爸爸我就给你们透露一点儿啊。”谢大鸟欢天喜地地挨个儿看着这几位兄弟。
“吴中队出身农村,爹死的早,娘没念过书又管不了儿子,吴中队小时候就是村里出了名的恶霸......”一直没开口的周瑜周二爷突然发出声音,甚至连他什么时候蹲到了谢磊旁边都没人知道。
“哎哟我去,吓死我了!”谢磊被吓得猛一回头,差点摔了一跤,“不是我说你,你你你,你怎么知道的?”
“上厕所时听那些老班长讲的。”周瑜面无表情。
谢大鸟被气得不知道说啥:“......那你干嘛不听我说!干嘛非要抢我风头!”
“我觉得有趣。”周瑜抬眼看着谢磊,脸上写满了“我觉得好无聊”的表情。
“哎你!”谢大鸟正做势要捶他,却被华炎打断了。“得了得了啊!快点儿让二爷讲讲!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行行行,你讲,你快讲!”
“吴中队天天打架初中毕业却考进了省城的高中,全村人都觉得不可思议。他报道那天大家都来到学校凑热闹,大概就因为这事让校方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后来吴中队一个人在省城上学,没有大人管他他就更加找人打架,每天不打一架他就不舒服。吴中队打赢了省城所有的混混头儿,到了独孤求败的地步,他没人打架了脾气不好,就找好学生出气,结果被学校赶出来了。”周瑜讲到这里虽然仍然面无表情,眼睛却里流露出窃喜的神情。
“回到村子里也再也没有人敢和吴中队打架,村里人就商量着把他送到了一个寺院里,想让他修身养性。到了寺院吴中队仍然每天打架,可是这回他输了。那个寺院里全都是武僧,吴中队不服气就天天打,最后被每个僧人都狠狠捶了一番后,他就开始读经了。据说后来吴中队跟随寺院的方丈学了些功夫,他就开始向曾经捶过他的僧人报仇,最后寺院也收留不下他,就出主意请吴中队的娘把他送到了部队里。”
“我去!你咋知道这些的?”华炎目不转睛地盯着周瑜问到。
“还没完呢。”周瑜虽然面无表情,可双眼却闪着极度兴奋的光芒,“到了部队的吴中队如鱼得水,他凭借着自己在方丈那里学的拳脚功夫把新兵连的班长捶了个遍。这件事惊动了陆师长,师长就亲自来收拾这个新兵蛋子。大家都以为师长年老不敌,却把吴中队收拾的服服帖帖。再后来师长就举荐吴中队参加特种部队的选拔。搞到现在咱们整个师,除了师长和大队长,吴中队谁都不怕,因为他打不过师长和大队长。”
“报,报告!陆依曼归队!”
大家听周二爷讲得出神,都没发觉陆依曼已经呼哧呼哧地回来了。
“呼——呼——呼......”吴泽夸张地模仿陆依曼喘气的样子,“跑这么点儿路就累成这样?没用......你跳下去的时候都说了些啥?风太大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吴中队又掏了掏耳朵。
“完了完了,我说什么来着!”谢大鸟替陆依曼捏了一把汗。
“报告!我什么也没说!”陆依曼回答得中气十足。
“是吗?可我听见了点儿什么啊。”
“报告!您可能听的是风声!”陆依曼继续中气十足,死不承认。
“......”吴泽的必杀技:沉默。此技一出,所有人都吓得汗流浃背大气都不敢出。
“哼。”吴泽的又一个必杀技:沉默之后的冷笑。往往伴随着此技能同时输出的就是对说话对象的最终判决。
“列队,回营。”
......
“你们有没有觉得......有点不对劲?”
回营后吴泽就解散了特别突击队,独自从营区里消失了。可是作为特种部队中的特种部队,猎豹特别突击队的队员们正本着时刻准备上阵杀敌保卫百姓报效祖国的愿望聚集在一起严肃又不失活泼地讨论着关于他们命运的问题。
“何止有点不对劲,简直就是太阳从西边出来!”担任保卫百姓的狙击手的谢磊激动地站起来。
“我也有点惊讶,这不像平时的吴中队。”负责上阵杀敌的爆破手黄景行捋了捋根本不存在的胡须。
“两种可能。一是他在记黑账,把咱们平时看不顺眼的地方全部记下来,等到某一天新账旧账一起算!”曾经发誓要誓死报效祖国,任何危险永远都冲在队伍最前面的主攻手华炎比了一个手起刀落的手势,环顾着大家。
“不可能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陆依曼用枪托敲打着地面,“他就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否则能让我去给鸡拔毛吗!?”
“那咱们不是全完了?”谢大鸟睁大了鸵鸟一般的大眼睛问到。
众人一阵沉默。
“老陈,你一定要乖!咱们兄弟几个的命都掌握在你手里了!”周瑜面无表情地拉过卫生员的手,眼中流露着信任与不舍,“咱们从吴中队那儿回来是死是伤都靠你了。”
“唉......”
正当这六位特种部队中的精英们在悲天悯人之际,吴泽又一次冲进了大队长的办公室。这是猎豹特别突击队成立以来他第二次冲进大队长办公室了。上一次是在新成员报道那天,吴泽让他们在会议室里等待了半小时其实就是他在大队长办公室里发了半个小时的火而已。
“怎么,又有情况了?”大队长带着老花镜正在看军报,对于吴泽这种毫无军纪的行为他头也不想抬。
“太不像话了!”吴泽来回踱步,“我精心挑选出来的特战队员,一个个儿嗷嗷叫像小老虎一样的战士,才短短半个月就被那个列兵带成了一群地痞流氓!”
“嗯。”大队长还是没抬头。
“偷偷在队伍里说小话,议论教官,趁着机会顶撞我,我问她害怕吗她居然还敢跟我逞强!”吴泽小细腰上方的胸脯大起大伏,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呵呵。”大队长轻声笑道。
“您笑什么?这种人就算她各项成绩再好也不配待在我们猎豹特种大队!”吴泽坐到了大队长对面,“大队长,真的不能踢了她吗?”
“哼,说的容易。踢了她,你去哪儿找这么一个优秀还会讲阿拉伯语的战士啊?”大队长放下军报从镜片上方看着吴泽,“你小子,说人家一小姑娘流氓?咱这特种大队真要算流氓,那你可得排第一个!”
“我——”
“我看你啊,根本不是讨厌她,你是太在意她了!”
“我在意她干嘛?他不就是一个小列兵?”
“是啊,人家是一个女列兵,可你连这个女列兵都征服不了。你自己说,你是不是觉得征服不了她才讨厌她的?”
“我才没有!”
“呵,那我来帮你说。”大队长摘下眼镜看着吴泽,“你吴泽当兵十二年,什么样的兵你没见过?那女兵班,漂亮的泼辣的贤惠的安静的,你不都习惯了吗?这突然来一个毛儿还没长齐的小丫头片子,人家各项素质都名列前茅,按理说应该是一个模范军人,结果却到处闯祸,让你操心......等你要真正罚她的时候吧,又发现按照军规军纪她没做错什么!这下你发现你驾驭不了她了,你不知道下一秒钟这个女列兵又给你整出什么幺蛾子来,所以处处为难她,你不就是想让她给你服个软吗?可她就不服软。所以你才觉得自己讨厌她。”
大队长举起手指对着吴泽:“你这种做法啊......我想想啊,要是搁古代啊,就跟那乾隆帝一样!口是心非!”
“......”吴泽被大队长说得有点晕,“那照您这种说法,我不仅不讨厌她,反倒是喜欢这个兵了?”
“呵呵,你是个聪明人,自己琢磨吧。”
吴泽满脸不可思议地起身走出大队长办公室,他是彻底被大队长给说懵了。要不怎么说吴泽敬佩大队长呢,大队长总是能一针见血地戳进吴泽的内心。
“哎对了!”吴泽正要关门,被大队长叫住。大队长严肃地指着他:“别忘了你部队外面还有个家啊!你可绝对不能喜欢上她!”
“哎呀您放心吧,谁会喜欢上那小丫头片子。”吴泽朝大队长点点头,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