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霍霍似是没听到,良久,才微叹一口气,站起身走到雕花窗格前看屋外的雪景。“今日下了雪,就奏一曲白雪应景吧。”
“是。”季殊纤长的手指按在琴弦上,徐徐拨出几个清越的曲调。
桃花抚琴,以琵琶珠玉之音相和。
高雅的音律游进人的心底,桃花的心却偏离了。除去上次意外狼狈相见,她和他有多少年没见过了。
依稀记得是桂花满城飘香的季节。
爹因赈灾之事焦头烂额,常常月余不曾回家。娘亲的病日益严重,却从不告诉爹,怕他担心耽误朝堂之事。体贴入微的娘亲啊,终归是香消玉损。
那日大人们在厅堂讨论娘亲的后事,她坐在后院一颗古柏树下发呆,因着娘亲的病逝,脸上泪痕未干。
张霍霍端着碗桂花汤圆寻了过来,见她正在伤心,小心翼翼地把汤圆碗放在石桌上,拿了条素心帕替她擦干了眼泪。“绾儿妹妹,我明日就让爹来提亲,你嫁与我,我便如你娘亲一般对你好。你不要伤心了。”
“谁要你娶!”她凶狠地瞪他,“我只要我娘亲。”说到这一句,眼泪又簌簌掉下来。
“那就不比,我只对你好便罢了。”他依旧温和的笑笑。
“汤圆总是没有仇的,你素来爱吃。你晌午没吃下什么东西,我怕你饿着特地央求你保妈做的。趁热吃了吧,填下肚子终归是好的。”他把汤圆端到她眼前。
素色的汤碗盛着几颗圆润莹白的汤圆,汤面上飘着几朵糖桂花,她接过来小口小口的嚼着。汤圆里有着娘亲做的糖桂花的味道
风吹的柏树的叶子沙沙作响,她抬头看见他温润的眉眼,想起他要娶她的话,只觉得自己的脸烧了起来。
白雪的最后一个尾音消失在空气里,清脆的掌声响起,惊断了桃花的思绪。
“真是美景配美曲,美酒配美人。”唐公子听的入了迷,半晌回神夸了一句,他拍了拍手,手下奉上两锭白银。
桃花看着仆从手中的银子,不知如何是好。季殊悄悄碰了下她的手肘,示意她接下。
桃花接过银子,闻到了一股馥烈的香气,是平常不得见的龙脑酒。她寻着香气望去,只见紫檀座掐丝珐琅兽耳炭炉上煨着一小壶酒。季殊收了银子正在细细地擦琴。
平日里常听姑娘们说公子给了赏钱后需得有人敬酒,桃花心想自己敬酒应是错不了的。
她站起身,见着季殊抬眼看了她一眼也不说话,便鼓起勇气走过去,用帕子裹了炉上的酒壶柄,“谢诸位公子捧场,为表谢意,桃花给诸位敬上一杯。”
“姑娘好大方,美人奉酒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张霍霍眼带笑意,细细地瞧着她。
清洌的酒水注入一个个成窑五彩酒杯里,几杯酒下肚,桃花走到张霍霍身边的时候,脸颊已有些坨红,“张公子许久未来,今日得见,桃花实是开心,敬公子一杯。”
张霍霍握酒杯的手指剧烈的抖了一下,桃花心下微微松了口气,知是张霍霍已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福下身去,“桃花不善品酒,已有些醉意,先行告退,望诸位公子见谅。”
“姑娘请自便,这不是还有季殊姑娘作陪吗?”唐公子含笑道。
“谢公子好意。”桃花弯着腰退了出去。
暖阁中谈笑依旧,正所谓雪色满轩白,琴声亦阑珊,泠泠七弦上,静听白雪落古调虽自爱,今人多不弹,为君投此曲,所贵知音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