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稷点头。
桃花自席间离开,夜风凛洌,拂在脸上,神智清明起来,脚步虚浮,竟走至了翠罗山脚下,她与李华初遇的地方。当日漫山春花、雨水霏霏,如今却只剩得一地金黄,像一块巨大的伤疤盘桓于地。
桃花心中酸涩,顺了廊堤走上半山雨亭,却见石凳上醉卧一人,银制酒壶落在地上,身上是天水碧绣龙锦袍,两颊深陷下去,合目睡在这风口里,王冠歪至一侧。
不是李华却又是谁?
桃花合了嘴,身子微颤,却是有多少时日未见他了?只依稀记得那日夜风中萧瑟离去的背影,指尖触上瘦削的脸颊,一片冷凉,双手合在他颊畔,只愿替他温的暖些。
她要离去了,或许此生都不会再见面,然他却是安全的,她与李稷离开盛京,他便永生都不会知晓藏于身后的那个丑恶秘密。
“我只愿你安好。”桃花泪水滑落,滴在他苍白瘦削的脸颊上,她轻声喃喃,终是敌不住那一点缠绵于心的思念,俯身,吻上他冰凉的唇。
唇齿贴合,却是倾尽了一生的柔情。
有清脆的掌声自身后响起。“好,好一个只愿你安好。”声音四散在夜风里,喑哑难辩。
桃花悚然回身,眼前是李稷沉若古井的脸。她心下惶然,不由微微后退一步。
李稷紧跟上来,伸手大力捏住她的下颚,墨黑的眸子里泛着层层冷意,连着空气都似乎一同冻结,“绿竹小苑他说情断义绝,你吐出血来,莲湖畔你舍了命也要寻回那串璎珞,得知他的身世你连杀父之仇也可放弃。桃花,你爱他有多深?!我算什么?你耻辱之时的避风港,还是你用来为父雪耻的工具?!”
一字一句,如利剑穿心,道出桃花心底最为隐晦的痛楚,避无可避。
“若他是你心中梦境,那么本王今日便要亲自来破了这个梦,我要让他试试自万丈深渊落下是什么滋味。”
“不”桃花疯狂摇头,眼泪簌簌而落,寒意裹住全身,死死攥住李稷的衣袖,哽咽道:“王爷,求求你,别告诉他,他的身子经不起这个,会要了他的命的。自此以后,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
“他经不起,我便经得起么?”李稷嘶吼出声,却掩不住眼底深切的痛苦,捏住下颚的手紧了些,颚骨疼痛的似要断裂。
“放开她!”冷冷一道声音自身后响起。
李稷回身,却是李华酒醒扶着石柱缓缓站起身,“朕将她让给你,不是让你这般侍她的。”李华捂嘴轻咳,走上前拨开李稷捏住桃花下颚的手。
“放开她”李稷冷笑出声,“你知道她是谁么?”
“王爷!”桃花低喝道,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
“你又知道你自己谁么?”李稷望着他,眼底的清明已化成一把泛着寒光的利刃,直刺向李华。
“稷亲王可是疯了?若是醉了酒,便站在这风口晨好好醒醒,朕便不陪你在这站着了。”李华低咳道,缓缓走下廊堤。
“她是前监察御史陆辛的女儿陆绾绾,陆辛你还记的么?皇兄?”
李华的身形兀地顿住,在瑟瑟的夜风中定成一个僵直的影。
李稷眼底有着淋漓的快意,一步步靠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