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人依旧不语。
“若天命有定,我等小民既然无法扭转,尽人事听天命即可。若天命无定,又何苦去信它。”
僧人哑然。
“还请大师离去。”王晚晴再次下达了逐客令。
这一回,僧人没有言语,而是拄着锡杖离开了。
自第一次开始,王晚晴便觉得这个僧人奇怪,不求钱财,甚至还未开口问,便要告知所谓的天命。
问他可有破解之法,他便说“无解”,或是极坏的解法,纯属坏人心绪。
“他向来都是如此吗?”王晚晴轻声对老者问道。
“一直如此。”
老者望着远去的背影,重重的叹了口气。
王晚晴眸色略沉,她知道这位师祖是个热心肠的医者,且医术超脱,能与他称旧友之人自然不凡。若是这僧人满口胡言,师祖自然是不会与他有往来。
只能是,这位僧人确实有勘破天命之能。
可他只能勘破,却无法扭转。
或是有扭转之法,却不愿告知。
总归是蹊跷的。
“终究是您的旧友,我屡次赶他总是不妥,往前几里便有一间酒肆,掌柜人也厚道,师祖可选一间清净些的招呼这位朋友。”
王晚晴取出一枚银子交给老者,“您能来我很高兴,嘉禾也很喜欢你这位翁翁,不过这位长辈的话太过,还请师祖见谅。”
老者并未接过那枚银子,而是看了一眼趴在她怀里还不知世事的小娃娃。
小娃娃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对他露出了粉嫩的牙龈和糯白的乳牙,哼哼道:“阿翁。”
老者心被叫软了一半。他抱起嘉禾,轻声道:“今日这事并非我的本意,待到我安排好这位老朋友再来见你们。”
若是那老家伙说劈头盖脸的对他道嘉禾以后早逝或是夭折,问他有何种解决之法,结果说没有,他大抵也会被气得赶他走。
“随时待您过来。”
见他衣着整洁,衣料上乘,猜到他并不紧缺钱财,便送了一小坛酒给他。
“这是我亲手酿的,还加了几味常见的滋补的药草,可否品鉴一二。”王晚晴笑道。
老者确实有小酌几杯的习惯,见她此言捋了捋胡须笑道,“那我便尝尝你的手艺。”
一番笑谈后,老者带着那小坛子酒带着青驴去追那走远了的老友。
入夜时,将嘉禾哄睡后,卧房里只点了一只白蜡。朱槿坐在摇篮边轻轻的摇着那乖乖睡觉的娃娃,昏黄的烛光将他的影子映得很是高大,占满了半间房。
小娃娃手里还攥着那只花椒木的磨牙棒,只是泄了力气,半耷拉在手掌里。
朱槿将那磨牙棒放在一旁,想将那小肉手收回被子里,只是长指触到那胖乎乎的小爪子后,愣了一瞬,轻轻的将她的右手展开,在心底默默的数了一遍,又不放心的将左手数了一遍。
还好,都是五指。
朱槿映着烛光举起了右手,沿小指抚下,那里曾多了一只指头。
牲畜转世,天生六指,克父伤母。
他的目光落在那安睡的小娃娃身上,将她的小被子紧了紧。
还好,最起码这一点不像他。
想得太深,他并未注意到身侧披着外衣的王晚晴,直至她从身后环住了他的腰身。
朱槿僵了一瞬,围困住他的暗沉无际的深色障壁似乎破开了一抹亮色,他握住了那抹亮色,将她拥入了怀中。
“夫君。”她道。
“我心悦与你,与六指无关。嘉禾爱敬你,与六指无关。你前半生的坎坷,更与六指无关。所以……不要自诘。”
朱槿眼眶红潮渐起,心中则越发清明。
他的夫人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
而那个探出头来的想法便越发显露,他要成为这世上最好的男子与她相配。
只是,现在还不能告诉她。
她,不会同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