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脸色变了变,凝望着王承恩良久,终是叹了口气,拖着无限落寞的步伐,走到了歪脖树下。
有风起,白绫飘扬,如银河降世,又似流星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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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李自成站在朱由检的尸体面前,久久没有言语,面对一生之敌的逝去,他没有外人想象中的兴奋,神色中反而多了几分凝重。
他有很多问题,也有很多忧虑,而随着朱由检的身死,所有一切也被对方带进了黄土,只留下了那个东西。
那是个木偶,孩童样子的木偶!
李自成身边的亲信都很是不解,为什么自家大王要把朱由检尸体旁的木偶收藏起来,而且表现的极其珍惜。
就连李自成最亲近的发妻询问时,他也含糊其辞,不肯说出缘由。
而此刻,在皇宫寒冷的地窖里,李自成不让任何人陪同,独自一人面对着朱由检的尸身,仿佛像是与老友闲聊一般,轻声道:“木偶活,大明兴;木偶死,大明亡!”他顿了顿,洒然一笑道:“我从来不信这句鬼话,不过现在似乎有几分道理。”
朱由检躺在地上,薄薄的一层冰霜遮挡住了他的面庞,可还是隐约能够看出他眉宇间的安详之色,显然死时并没有承受多大的痛苦。
生,无穷无尽的忧愁。
死,反倒变成了解脱。
李自成半蹲下来,凝视着朱由检,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生硬,低声道:“其实我从未想过当皇帝,兵临北京城也只是逼你答应我割地封王,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坚如磐石,而且兵甲钱粮充足的北京城如此轻易的被攻破。”
作为天下第一坚城,北京城只守了三日,确实令无数人为之震惊,大明虽然失了民心,但北京城也不至于这般的不堪一击。
李自成惊讶于北京城的攻破,可更多的却是心惧。
难道真有天命之说?
木偶活,大明兴;木偶死,大明亡...
那句不知从哪来流传而来的诡秘之言,真的是上天的神谕?
地窖里阴冷刺骨,李自成似乎毫无感受,他下意识的从怀中拿出木偶放在手中,掌心不知何时已有热汗溢出。
热汗遇冷,化雾升腾,弥漫在木偶的周身,一时看不清木偶的样貌,可朦胧之中多了几分幽然飘渺之意。
李自成双眸微凝,嘴里发出一声冷笑,五指陡然用力,竟然是想把木偶捏碎。
天命又如何?
他这半生都在造反,谁让他活的不滋润,他就造谁的反,哪怕是天地神明,他李自成也不放在眼里。
手中不断发力,李自成双眸炯炯,面庞涌现出一阵异样的潮红,捏紧木偶的他有种把天地一切都掌控在手心的成就感。
豁然间,他的掌心只觉一阵刺痛,李自成下意识的松开了右手,木偶随之摔落在地,同时还有一抹殷红从李自成的指尖滑落。
地上的木偶仰面朝上,看上去依然那么的可爱纯真,可嘴角边竟有血色隐现。
李自成脸色瞬间由红变白,他挺拔的身姿在无法抑制的颤抖,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地上的木偶,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难以抗拒的敬畏。
难道真有神鬼之说,木偶它...
不会的,只是意外,木偶质地坚硬,自己才会不小心被割破了手掌。
若非李自成枭雄本色,心智如铁铸般坚硬,此刻恐怕早已经跪倒在地,为自己亵渎神明的行为而忏悔了。
深吸一口气,李自成眼中闪过一道厉色,拔刀就欲往地上的木偶砍去。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响亮的通传声,李自成眉头微皱,刀势一缓,沉声道:“何事禀报?”
亲兵走下地窖,说道:“闯王,刚才城外军营里刮起了一阵大风,中军大旗被刮倒了。”
李自成脸色一沉,恨声道:“护旗官在哪,给本王押过来,本王要亲手把他砍了。”大旗被刮倒,这是大凶之兆,李自成如何能不动怒!
亲兵答道:“闯王,护旗官已经自尽谢罪,只是...”他顿了顿,眼神隐有惊疑之色,缓缓说道:“闯王,大旗倒下时,把地上砸出一个大洞,而洞里发现了一块大石。”
“大石?”李自成愣了愣,凝声问道:“可有蹊跷?”他心里知道,如何只是普通的石头,亲兵没必要向他禀报。
亲兵从怀中拿出一块锦布,递给李自成道:“闯王,大石上有字,属下们不敢怠慢,便印拓了下来。”
李自成接过锦布一看,仅仅一眼,他身形豁然一颤,双目圆睁,里面充斥着从所未有的惊怖之色。
锦布上只有一个话,似曾相识的一句话。木偶活,大顺兴;木偶死,大顺亡!
当紫禁城被攻破,就有人劝进让李自成称帝,那个时候李自成心里想着可以风调雨顺,少些天灾,自己的皇帝也能做得顺顺当当,因此脑海里就有了个大顺的国号。
大顺这个国号,李自成基本打定了主意,可他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任何一个人。
既然没有人知道,那么为何石头上会有大顺?
李自成不敢再想象下去,他如遭雷击一般呆立在原地,而在万千思绪过后,心中只剩一个念头:木偶必需活!
冥冥之中,天命难违;王图霸业,轮回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