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毛鼠急问:“莫不是那观音从中作梗,将你支开,独享其荣?”
金蝉摇头道:“观音与我各司其职,断不会做这种事。只是经文还差各仙各神的附录,我对他们并不了解,所以便交由他们自己补着。若不是得此空闲,也不会有今日之因缘。”
白毛鼠听到“因缘”二字,便又羞涩起来,她扭动着身体,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甚至连应该怎么应对金蝉的目光都不知道,于是只好把半个身子藏在石头的后面,侧身看着金蝉。
二人无话,金蝉便径自观瞧起来,问:“这洞府真个好地方,洞府广阔,景观雅致,也不知是哪位高人所建?”
白毛鼠听了得意,手往胸膛上一拍,正要接话,却想起不能暴露身份,于是说:“我们外出的时候发现了这里,那时就已经是这样子了。虽然不知是何人所建,但一定是个美丽、优雅、有格调的世外高人!”
金蝉点头:“那不知施主是哪里人士?又是在做什么的时候发现的这里呢?”
白毛鼠的眼珠疯狂的旋转着:“我...就是那个...人士啊!附近人士!本地人士!!家父姓...李!兄长也姓李!!都是...做官的!那个...听闻附近有妖怪来,便带着乡亲躲来这里!”
金蝉微微行礼:“不想施主倒是官家出身,又搭救了这么多性命,真是莫大的功德。”
白毛鼠正要得意,却不想又闻金蝉道:“贫僧想要见见施主父兄,以表谢意,不知意下如何?”
白毛鼠的眼珠又开始旋转:“那个...不巧...他们...那个...”说着,用食指指向了天空。
金蝉道了声佛号,问:“是过世了?”
白毛鼠苦笑:“不,是升天了...”
“那还真是不巧啊...”
“是啊...”
二人又无话,金蝉便又开始在这石室内转悠起来。
走到那木质的床边,金蝉正要低头去看那床下,白毛鼠立刻闪身挡住,金蝉的脚踩在一个物件上,用脚一抽,脚尖向上一挑,便握在了手中。再看去,原是一幅画卷,画的正是金蝉自己的肖像。
白毛鼠满面羞红,用双手捂着自己的脸。
金蝉端详着画卷说道:“说来倒也奇怪,我总觉得这幅画和我的面貌似有相像。莫非这天下有与我面貌如此相似之人?”
白毛鼠愣了片刻,随即问道:“为何法师觉得这画的不会是你本人?”
金蝉笑:“我虽不会作画,却也大致了解一二。所谓画者,要么描摹,要么构思。我平生并无一人为我描摹,附近又并无熟识之人,两者皆非,为何会是我本人?莫非施主认识这作画之人?”
白毛鼠尴尬到了极点,却又不能点破,只能呆呆的摇头附和。
金蝉见状,将所有的画一一收起,说:“这画的甚是仔细。既是无主之物,待我回去时却把它带到天上去,让那些画师照着这般描摹作画,那些天仙定是欢喜。”
正说间,手腕却被白毛鼠一把攥住,白毛鼠的脸色冷清,全然没有了刚才的羞涩和欢喜之色。
只淡淡的说道:“这画...不便给别人观瞧,且留在这里吧。”
金蝉问:“有何不可?”
白毛鼠一脸恼怒的神色:“既是洞中之物,也是主人之物,怎好拿得?人走便走了,却连人家的画一并带走,你这不就是小偷吗?”
金蝉笑道:“偏我今日发了呆性,定将这画带走。若主人家不同意,我便将这主人一并带走。一则叫她为诸仙描摹,二则叫她陪着这画,画既然在她身边,那便算不得偷!”
白毛鼠怒极反笑,双手掐腰说道:“亏你是个出家人,说的这又是何歪理?即便要带,你又知道那主人家身在何处?”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金蝉说着,用手指点了一下白毛鼠的鼻尖,鼻尖瞬间变成了金色。
白毛鼠笑意全失,一脸茫然之色。片刻间却又回过神来,一把抱住了金蝉,金蝉也不挣脱,任凭她这样抱着。
过了很久,白毛鼠方才松开,双眼已然通红,她问道:“你几时猜到是我?”
金蝉道:“从你使棍打那五庄观弟子时便猜到,从你在后抱住我时便知道。我知你如知那菩提树一般,从话语间,从神态间,从步履间,怎个看不出是你?”
白毛鼠又红了眼眶,却又想起什么似的轻捶了金蝉一拳:“便知道,又为何却装作不知道?故意耍我吗?”
金蝉苦笑:“只怪我一直不辩雌雄,未分得你是男是女。便是猜到,又以为你是不愿与我相认,但言语间又觉得不像,所以只好出言试探。这下正要问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天庭?”
白毛鼠气恼,又打了金蝉一拳,却再叹息一声,便请金蝉入座,把自己当年偷吃香花宝烛,又被流放的事告诉了金蝉,但知金蝉与哪吒有隙,故未告知拜认父兄之事。
白毛鼠低沉的说道:“众人觉得我是妖物,和你在一起会败坏你的名声。而且我已被驱逐出灵山,若是佛祖知道我又和你在一起,一定会怪罪你。届时在天庭没有立足之地,那这罪过绝不是像上次那样可以轻易消除的。所以,你只管去完成你的传教大事,让我知道你安全就好,他日若是你完成大业,受了封赏成为佛陀,也不枉我们相识一场。”
金蝉拂袖而起,面有怒色,道:“你有什么错?错的是那些思想下作的人!都说清者自清,他们却偏要用污秽的眼神去观看,用肮脏的言语去描述,把清白的人涂抹成他们想要的颜色,在操控肮脏局面的过程中得到快乐!我们自守道心,让他们说去吧!若是连佛祖和天庭也不能分辨善恶,这教还传他做什么呢?”
“切勿妄言!”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白毛鼠的内心却十分高兴,她将手慢慢的从金蝉嘴唇上拿下来,感受着上面的温度,暗暗嗅着手掌上的气息,一时间,贪婪在内心滋生,竟想就这么把金蝉留在这里。
但是,她知道金蝉想要的究竟是什么,而金蝉想要的,才是她该做的。
于是,她退让一步,问了金蝉一个问题,一个已将答案置于问题之中的问题:“金蝉,你觉得,我是你的什么人?你为什么想让我回到你的身边,你希望...我成为你的什么人?”
不管是灵山还是天庭,哪个神仙也不缺随侍。其中,有仆从、有坐骑、有宠物、有弟子、有子嗣,当然,并不是没有夫妻。
白毛鼠第一次直呼自己的名字比问题本身更令金蝉惊讶,他思索片刻,答道:“我考虑过这个问题,虽然迟了,但我想告诉你——我认为你我志同道合,所以,我们彼此间应该是平等的,我们是‘朋友’。”
白毛鼠笑了,但是她的心却悄悄的痛了一下。
也许自己终究还是有些过于贪婪...
但是她的理智却告诉自己,“朋友”这个称呼,已经是很大一步的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