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样,月灵乖巧又懂事,这十五年来,何洪昌也是打心底疼爱月灵,希望能尽快给月灵找一个好归宿,因为他感觉到时间快来不及了……
月灵坐下来,倒了杯水喝,“爷爷,我不急,我就想陪着爷爷。”
“哈哈,你不急,是爷爷急,爷爷想亲自看到你幸福啊……”
“爷爷!”月灵打断何洪昌的说话,叹了口气,“爷爷把今天的药喝了吗?”
“在厨房小火熬着呢。对了,饭也在灶上热着呢,差点给忘了,看爷爷这记性。月灵都饿了吧,咱们先吃饭。”说着,起身进了厨房。
月灵脸上闪过一丝无奈,每次聊到这个,爷爷都逃避,不想深谈,转移话题起来驾轻就熟,让她拿爷爷完全没有办法。只是,对于爷爷所说的谈婚论嫁,月灵眼眸低垂,神色似困惑似疲惫。
进入初秋后,夜里凉风习习,正是气候适宜正好眠的季节。可此时,月灵睡得极不安稳。
眼前一片漆黑,月灵只觉得好冷、好冷…对这种噬骨的冰冷她早已熟悉,可熟悉不代表习惯。这种由里到外的冷蔓延全身,骨头关节也被冻僵,弯曲不得,月灵有预感,如果自己强行蜷缩身体,关节处的骨头就会像冰柱一样脆声而断,那种痛苦还不如咬舌自尽来得快。接着便是血液,血液从四肢开始冰冻,从四面八方往心脏蔓延,感受着身体逐渐变得麻木僵硬。
月灵感到很痛苦,身体的痛苦与心里的恐惧交织,此刻她的嘴唇冻得发紫,脸上覆了一层冰霜,而她的每一次呼气都形成一团白雾。从她十一岁来月信开始,初秋的某一天晚上就会如此发作。
发作时犹如身处寒冰之中,动弹不得,随着血液开始凝固,锥刺般的疼痛从凝固的地方传来,然后变得麻木无感。等到血液凝固到心脏处,心脏被冻住停止跳动的那一刻,也是她生命终止的来临,仿佛自己在被凌迟处死。
这个过程太过痛苦,月灵甚至想给自己一个痛快,解脱了才好。可她的心底还想继续活下去,她的内心有小小的愿望,还有她的爷爷,爷爷疾病缠身,她已经有了治疗思路,保爷爷安度晚年没有问题。
月灵在忍耐,也在等待,等待每次让她死里逃生的温暖。她的四肢已经失去知觉,这次发作得好像比以前更迅猛,心跳渐渐微弱,这次逃不过了吗?果然将自己生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是可笑的吗,还是一个连长相和身份都不知的人。
绝望笼罩了月灵,她的眼角噙出一滴泪,还未滑落便在脸上结晶。
“还是第一次见你哭。”一道低沉的男声突然在月灵耳边响起,随之而来的是有些干燥的热气,将那滴泪冰晶融化,随它滑落。这个男人每次都是凭空出现,一头青丝披在脑后,他的脸隐在黑暗中,模糊不清。
月灵张张嘴,想问他这次怎么来得这么慢,可又觉得两人其实也才见几次面,也不了解对方,说这话并不适宜。但不知为何,月灵对这个男人有一股莫名的亲切感,在他面前好像可以不加掩饰,可理智告诉她这个男人太神秘,他的出现不符合世间常理。而男人好像会读心术一样解答了她内心的疑问:“没料到你这次发作提前了。”
“不管怎样,都谢谢你,谢谢你第五次救了我,”月灵睫毛微颤,现在全身还是动弹不得,但因为男人的到来,或者说是随他带来的融化之热,让她感到了温暖,她的身体也在渐渐恢复知觉,“不过,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我会这样?你知道些什么?”
男人没有说话,就在月灵以为又得不到对方的回答时,男人开口了:“每次都问一样的问题,每次都得不到解答,你也还不放弃吗?”
虽然黑暗中视线受阻,但月灵能感觉到男人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她抿唇露出倔强的神情,惹来男人轻笑,“你这性格也不知是好是坏。罢了,向你透露一点也无妨,时机快要成熟,不久之后你就不会再经历这种痛苦,以后就能像真正的正常人一样生活了。”
听了这话,月灵心底有一丝欣喜,虽不知男人口中说的“时机快要成熟”代表什么,但能摆脱这种痛苦已是如释重负,可她忽然想到什么:“那你呢?是不是我也再见不到你了?”
回答月灵的是一阵沉默,答案不言而喻。
在这沉默里,男人一动作,关注着他的月灵就知道他要离开了,可是她还有问题没问出口,于是她下意识伸出手想拉住他,手下的触感让她微震,就在一个晃神之间,男人已不见踪影,月灵低声喃喃。“至少让我知道你的名字啊。”
刚刚经历了痛苦,月灵此时身体已经疲惫不堪,在男人离开后不久,陷入了沉睡。